《他說天堂很近》 章節(jié)介紹
有一種小說,它像心理咨詢師,無形之中幫你走出失戀的陰影。它就是作者溯漁編寫的當(dāng)紅小說《他說天堂很近》。他說天堂很近》第2章介紹:太遠了“不是,有什么不能好好說啊,為什么去尋死?。俊蔽以诘人幕貞?yīng),好知道往哪個方向勸解他,同時,摸索著打開了手.........
《他說天堂很近》 第二章 在線試讀
太遠了
“不是,有什么不能好好說啊,為什么去尋死???”
我在等他的回應(yīng),好知道往哪個方向勸解他,同時,摸索著打開了手機,準(zhǔn)備報警。
許是手機的光線在這寂靜黑暗里太扎眼了,他突然出聲:“關(guān)掉,不然,我真跳了。”
我心頭一驚,立馬關(guān)了手機:“關(guān)了關(guān)了?!?/p>
那人卻突然低笑起來,笑聲淺淺的,卻讓人覺得不達心底。
“過來?!彼雎暎炫_空曠,依稀聽得他的回聲。
“什么?”
“我說,走近一點,怕我?”他語氣里帶著股挑逗的意味。
你說呢?我在心里嘀咕著,嘴上卻不敢質(zhì)問他。
突然一個不美好的念頭冒出來,他不會自殺也要拉個墊背的吧?
不至于吧。
我腿上雖然邁近他,心里卻已經(jīng)開始規(guī)劃逃跑路線了。
離他還有三四步,我就停住了,不敢再向前。
他額上掛著細密的汗珠,嘴角卻分明掛著笑:“好好看看。”
我順著他指向的方向看去。
原來天臺外圍起了很高的一堵墻,剛進來時天色太暗,沒看清,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莫名覺得他想自殺。
“不好意思,誤會你了。”此般情景,我也只能尷尬笑笑。
“走近些,看看下面,很美的?!彼袷菦]太在意我的話,臂膀帶著我向前,卻未直接觸碰我。
隨后他的視線落在那堵墻外,定格在他讓我去瞧的外景上。
可我實在分心。
我們離得太近,臂膀在身體有輕微晃蕩時會觸碰到對方的。
他應(yīng)是沒有噴香水,那若有若無的檀香許是來自他的衣物。
夜色太靜,我甚至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細微的,輕緩的。
突然想起什么,我沒再看他,看向他目光投射的地方,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p>
“周貢熙。貢品的貢,熙熙攘攘的熙?!?/p>
“好名字?!蔽倚πΓ睦飬s默念,周,貢,熙……
“你呢,叫什么名字?”
感受到他的目光,心虛似的,我沒回頭,回避了與他的對視:“溫晝?!?/p>
他在靜默著,等待著我的下文。
“溫暖的溫,白晝的晝?!蔽一剡^頭看他,猝不及防地與他的視線對上。
他眉眼含笑:“好名字?!?/p>
溫柔與淡漠向來矛盾,但放在他身上卻并不違和。
他就是這樣,時而像一個朋友一樣貼近你開玩笑,時而拉開彼此間的距離獨自站在寒風(fēng)里。
下一秒,他也許輕輕握住你伸出的手,柔聲告訴你天臺是個適合看景的地方。
又或許他即刻遠行,像一粒零落的沙,席卷入孤雁途徑的荒漠,在人眼所及處消逝,只余你在黑夜里獨自熾熱的心跳。
奧斯陸的風(fēng)好冷,我的臉在發(fā)燙,我不懂他,卻好像在意他。
破天荒的,回到公寓時,秦?zé)熞苍凇?/p>
“剛剛?cè)ツ膬毫耍俊边€未等我換上拖鞋,她的質(zhì)問已經(jīng)響起。
“出去逛逛了?!蔽蚁肓讼?,又添了一句:“公寓太悶了。”
她看了看我,并未追問:“外面也沒那么安全,天黑了,就別出去了?!?/p>
“知道了。”我換了鞋,正準(zhǔn)備回臥室。
“你今天怎么和周貢熙在一起?”
“碰巧遇見,都是中國人,就聊了幾句?!?/p>
秦?zé)熑嗔巳嗝夹?,似乎有些累?卻不忘交代:“和他們那種家世的人相處多用用腦子,別三兩句就把自己交代完了?!?/p>
“知道了?!?/p>
我沒有問她有關(guān)周貢熙的一切,也沒有去網(wǎng)上搜索有關(guān)周家的事,唯一知道的是,能讓現(xiàn)在的她為之“彎腰”的人,一定權(quán)勢遮天。
隔天我去了一趟書店,沒想到真的有他說的那本書,便在臨近的咖啡店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看了起來。
挪威的夜幕總是落的很快。
漫步在回公寓的路上,在回味書中情節(jié)時突然想起他,嘴角不禁彎了彎。
他居然喜歡荒誕的浪漫主義,明明談吐間盡顯理智。
而這反差落在他身上總是極具吸引力的,至少對那時的我來講。
在拐角處駛過一輛黑色賓利,我咖色大衣的衣角被輕輕帶起,車窗緩緩降下,他露出側(cè)臉,眼睛看向我的方向。
車頭調(diào)轉(zhuǎn),來到我的跟前。
“溫晝,要不要和我去見一個朋友?”他語調(diào)慵懶,也許是少女心事作祟,落在我耳中卻平添了幾分親昵的意味。
來挪威后,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人叫過我的中文名字了。
我先是一怔,隨后有些沒來由的氣惱,氣惱自己,他只一句話,就讓我生出想和他走的心思,于是沒好氣地反問:“為什么?”
他視線向下,落在了我捧著的書上,隨后笑笑:“我那位朋友,是這本書的作者,很少落地北歐,確定沒興趣?”
原來是去見故友,難怪會出醫(yī)院。
雖然先前聊天時并未提及他自己,但回想起之前的幾次見面,他病情的恢復(fù)情況還不足以讓他能夠輕松無虞地站起來。
像是篤定我一定會答應(yīng),我還未回話,他已經(jīng)交代司機開了車門,眉眼舒展,想來是高興的,卻故作抱歉:“不好意思,我這腿也沒辦法親自邀你上車?!?/p>
“沒關(guān)系?!蔽疫€是上了車,一半因為他,一半因為那個作家。
車上開了暖氣,身旁的人也只穿了一件針織開衫,外衣被他置于腿上。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會答應(yīng)你的邀請?”我思忖良久,還是忍不住問了。
不會真的看出我的心思了吧。
“你喜歡寫東西,未來也是朝著寫作方向發(fā)展的吧,和他也算半個同行,你應(yīng)該是會有興趣的。”
他的語氣透著理所當(dāng)然的意味,話里的修飾詞也掩不住他神情里的篤定。
可我才和他接觸過三次,甚至都沒有提及過自己。
“這些信息沒有刻意調(diào)查?”我故意表露出戒備。
“沒有?!彼馈?/p>
“那你一定是個偵探?!蔽疫m時調(diào)節(jié)了氛圍,坦白地說,我很期待這次出行。
“也許是吧。”他也不做解釋,遞過來一只藍牙耳機,我這才發(fā)現(xiàn),上車時他的右耳上就已經(jīng)戴了耳機,左耳的一只被摘下了,應(yīng)是方便同我講話。
我抬手接過:“好?!?/p>
他的耳機設(shè)計與我的不同,應(yīng)該是定制的,我戴了好久也沒戴好。
他的身子微微側(cè)向我這邊,從我手上拿過那只耳機,我僵在原地,他貼近我時,那股幽幽的檀香若有若無,拿著耳機的那只手拂過我左耳旁的碎發(fā),車身晃動時碰到了我的耳廓,觸感溫涼。
只一瞬他便收回手:“戴好了?!?/p>
“謝謝。”徒留我微燙的耳畔。
他不聽車載音樂,藍牙連接的是他手機里的專屬歌單,他喜歡將音量調(diào)至一半,再降低兩格。
我沒由來地想起天臺上的那個誤會。
他連聽個歌都這么講究,怎么會舍得自殺呢,也不知道我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
突然想起那段時間在讀海子的書,也許是背影太哀戚,讓我思及了即將臥軌的海子。
那個背影在記憶中留下的寒涼被此時車中烘人的暖氣擊散,彼時的耳機里正放著他最愛的歌,車駛過奧斯陸街頭,車窗里播放著我未曾留心過的油畫,我的腳尖隨著音樂的節(jié)律微微擺動。
我身側(cè)坐著的人,與我聽著同一首歌,要和我去見同一個人。
車子駛?cè)肓私紖^(qū)的一棟獨立別墅。
司機從后備箱拿出輪椅,正準(zhǔn)備攙扶他去到輪椅上,他招了招手:“不用了,我自己來?!?/p>
他說著,略顯吃力地移動身體,坐定后轉(zhuǎn)頭看向那個司機師傅:“不遠處有個旅館,您去歇歇腳吧,結(jié)束后,我聯(lián)系您?!?/p>
“好的,周先生?!?/p>
“走吧?!彼聪蛭?。
“好?!?/p>
別墅的外觀很典雅,沒有浮華的裝飾,周邊的林木應(yīng)是經(jīng)常有打理的樣子,不算整齊,也并不雜亂。
“好奇他的樣子嗎?”他突然問,眼睛卻沒看著我,定定地看向那扇門。
“你和他認識多久?”
“五年?!?/p>
“那挺好奇?!?/p>
他笑了笑,側(cè)臉依舊憔悴,落在我眼中卻比曾見過的所有風(fēng)景都要好看易碎。
我想了想,還是續(xù)上未說完的話:“如果我不再去醫(yī)院,或者離開挪威,我們還會有聯(lián)系嗎?”
他一向喜歡毫無痕跡地扯開話題,此刻卻沉默了。
于是我承擔(dān)起他的角色,打破尷尬的氛圍:“所以很好奇,能讓你相交五年之久的人,是什么樣子??磥硎遣惶珶崆榈娜四?,朋友都到了,還不出來迎接?!?/p>
他笑著接過我的話:“是啊,識人不清了。”
不覺間,已經(jīng)到了大廳,門是開著的,原先還有些擔(dān)心周貢熙的輪椅不方便上臺階,后來發(fā)現(xiàn)這棟別墅好像根本沒有臺階。
“你來了?!币宦曱磕_的中文響起。
一個穿著家居服的中年男人從右側(cè)的房間出來。
他也坐著輪椅,只是與周貢熙不同,他并沒有好好打理自己,頭發(fā)雜亂,胡子拉碴。
但他精氣神很好,好像開朗就是他的性格底色,如果放在國內(nèi),應(yīng)該會是那種在大街上會和你嘮幾句的本地大爺。
我想起剛剛說的話,有些抱歉地看向周貢熙。
他笑著回視我,眼底一片澄明,聲音里多了些寬慰的意味:“我和他是在醫(yī)院里認識的,那時候他已經(jīng)住了一段時間,我剛剛?cè)?,性情不好,就他不嫌棄我,一來二去,就熟識了?!?/p>
我點了點頭,心頭不好的情緒散了大半,他的言行總是有這種魔力。
原先我還擔(dān)心會無法介入他們的交談,在一邊到底會尷尬,可沒想到與他們的相處卻前所未有的舒服。
后來聊的深了,天色也晚了,別墅的阿姨進來告訴我們大雪封了路,周貢熙打了電話讓那個司機師傅先在旅館落腳,隨后讓我寬心,路不會封太久。
我們今夜就留宿在這個別墅了,別墅很大,客房卻不多,二樓堆了許多書,我們就住在一樓的客房里,說是客房,裝修上卻顯得像主臥。
我正準(zhǔn)備洗澡,周貢熙卻突然出現(xiàn)在偏門,敲了敲敞開的房門,手上還拿著一些干凈的女式衣物。
他笑著看我:“忘記跟你說了,你的房間和我的是聯(lián)通的,我繞一圈過來有些不便,就從這個門過來了。那個,你睡覺前可以鎖上?!?/p>
“這是?”我不自在地看向他手里的衣物。
“他這里偶爾會有一些女士過夜,所以備了一些干凈衣物?!?/p>
他輕聲咳嗽了一下,隨后接道:“那個,這是給你的?!?/p>
我點了點頭,接過衣服。
洗漱完,我蜷縮在被子里卻怎么也睡不著,整個世界安靜得可怕,于是起身。
剛剛睡覺前忘了鎖聯(lián)通門,依稀可見隔壁房間的亮光。
他也沒睡?
我在門前猶豫了片刻,還是進去了,這個屋子的布局與我的那間幾乎一樣,不同的是,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酒香。
光亮來自壁爐里燃燒的火苗,周貢熙就坐在壁爐旁,只著了一件黑色毛衣,神情晦暗,右手摩挲著玻璃杯上的細紋,茶幾上七七八八倒了一些酒瓶,他應(yīng)該喝了不少。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有片刻失措,隨后斂去眼中的空寂,自如地與我搭話:“睡不著?”
他總是這樣,即使笑著與我說話,語調(diào)親昵,也總讓我覺得有些遙遠,我們之間的遠近向來由他主導(dǎo)。
說來奇怪,從前的我喜歡這種相處模式,可如今換作與他相交,我卻不想以這種身份自處。
我想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于是我的內(nèi)心有些煩悶,在他身側(cè)的沙發(fā)上坐下,伸手去拿茶幾上還未開封的酒。
正當(dāng)我的手觸碰到那冰涼的瓶身,卻被他用手截住,他的手就這樣無意地覆在我的手上,我感受著他掌心溫?zé)岬捏w溫,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那人看向我,正色道:“這瓶很烈?!庇洲D(zhuǎn)頭拿過那個粉色酒瓶,不放心道:“之前喝過吧?這是果酒,度數(shù)很低?!?/p>
我避開他的視線:“當(dāng)然?!?/p>
才怪。
屋內(nèi)的溫度不高,周遭很寂靜,只有柴火燃燒的吱吱聲,火苗發(fā)出的暖光映在他的側(cè)臉上,總算給他的周身上了一抹暖色。
酒精縈繞的空氣里,夾雜著曖昧的氛圍。
果酒微甜,我才喝了兩三口,便覺得臉頰有些發(fā)燙,腦袋昏昏的,身子微微傾倒在沙發(fā)上,眼睛卻直直看向他。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關(guān)切地問:“醉了?”
“你對每個人都這樣嗎?”我的聲音里帶了些委屈。
“什么?”他問。
“都這么好。難過時會寬慰,尷尬時會解圍,會主動談挪威的天氣,會帶著見難得一見的名人。這只是你待人的禮節(jié)嗎?可你明明很冷,比挪威還冷,靠近都靠近不了。”我哽咽著說完。
他沉默了片刻,隨后出聲:“我讓你不舒服了?”依舊聽不出情緒。
“不是,是讓我太舒服了,可是……”
我有些語無倫次,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不想這樣,可我感覺離你好遠,你從未說起任何關(guān)于你的事,總之,我不想你總是藏起自己……”
“你不會喜歡真正的我的?!彼穆曇粲兄黠@的顫抖,卻帶著篤定的意味。
“我會,我會的……”我低聲呢喃著。
我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在睡夢中,依稀感覺到有雙手在擦拭著我的淚痕,小心而輕緩。
第二天清晨,我并未斷片,也清楚我對周貢熙的那一層未曾深究的感覺在酒精的催發(fā)上,明晃晃地放在了他的面前。
我并不想當(dāng)作一切都沒有發(fā)生,竭力去模糊彼此的關(guān)系,到頭來成為他眼中只能說三兩閑話的陌路人。
我洗漱完,去到大廳時,發(fā)現(xiàn)周貢熙已經(jīng)坐著了,倒是沒看見他的那位作家朋友。
“你醒了?”他自如地與我打招呼,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昨天你也喝酒了,早飯是肯定要吃的?!?/p>
果然是打算將昨夜的事悄無聲息地翻篇啊,那我對他而言,究竟算什么呢?
一個需要用教養(yǎng)、禮貌小心應(yīng)付的點頭之交嗎?
“你的朋友呢?”我在他身側(cè)坐下。
“他行程很緊,一早就出發(fā)了。”他從桌上拿過墨綠色包裝的禮品盒遞給我:“這是他給你的禮物?!?/p>
“噢?”我有些驚喜,我們并不相熟,轉(zhuǎn)念又想如此貼心、風(fēng)趣的人也難怪有三兩紅顏知己。
我雙手接過禮盒:“記得替我向他道謝?!?/p>
“嗯?!?/p>
回去路上,我能微妙地覺察到我們之間的氛圍不像從前般自在了,說的話也少了許多。
他也在介懷昨晚的事嗎?
“那個,你真的想在挪威定居嗎?”在快要到公寓時,他突然無厘頭地問。
“不想?!?/p>
“那為什么選擇留下?”
“我沒有選擇?!?/p>
突然想起什么,我鼻頭有些發(fā)酸,轉(zhuǎn)過身去,將身子貼近車窗,故意不再去留心他的目光,回避了更深入的交流,眼睛看向車窗外。
街頭繁華,有些晃眼。
說來,我也是別扭,明明自己也不曾將一切對他和盤托出,卻難以接受他的有意疏離。
一路無言。
回到公寓之后,我打開了那位作家留給我的禮盒,是他的作品的紀(jì)念版,一共三冊,都簽了名。
在三本書冊的下方有一封信,那個老人很體貼地用了英文書寫,筆觸間有刻意工整的痕跡。
看完后,我去了醫(yī)院,沒有想好到了之后怎么去找周貢熙,找到他該說些什么,只是想見他,很想見他。
剛到醫(yī)院,迎面遇上了秦?zé)煛?/p>
“我正好要找你?!彪y得的,她看見我竟有些欣喜。
“什么事?”
“我有位朋友的兒子住院了,滑雪摔傷的,他在這兒沒有熟人,你幫忙照料一下。”
“沒有護工嗎?”
秦?zé)煕]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徑直將我?guī)チ恕?/p>
到了那邊,從她介紹我的三兩句里,我就知道了她的意圖。
她那所謂的與我年紀(jì)相仿的朋友兒子也知道,只是與我不同,他欣然接受了。
在離開前,那個男生喊住我,說是單獨有話與我說,秦?zé)熥匀粯芬狻?/p>
“我還有一段感情沒結(jié)束,希望你不要插手,我可是坦白了。如果你也有,那也沒關(guān)系。放心,即使到了結(jié)婚這一步,我也是不會干涉你的?!?/p>
在走之前,我回了句:“謝謝。”
謝謝你讓我對這段生活的厭惡感知得更加強烈。
這家醫(yī)院對病人的信息保護得很好,我也不可能去問秦?zé)熞茇曃醯牟》刻枴?/p>
于是又來到了那個天臺,我對他產(chǎn)生最原始心動的天臺,再回首這段感情時,我在想,快嗎,這段感情來得快嗎,我與他才見了不過寥寥幾面。
于是理智告訴我,若是止步于此,他對我而言只會是一段記憶。
我甘心嗎?
“溫晝。”
在我失神時,他的聲音將我拉回了那個寂靜得只聽得見自己心跳的黃昏。
“怎么在這兒?”他見我情緒不對,柔聲問。
“我不喜歡這兒。”
“嗯,我知道?!?/p>
“我喜歡你?!?/p>
他的眼神有片刻閃躲:“我知道。”
“你喜歡我嗎?”我向來敏感,在問出這句話之前,其實已經(jīng)知道結(jié)局了,可終究不想在故事完結(jié)后再去扭捏矯情地想什么“如果”。
“我對你只是欣賞?!彼踔炼嘉丛遄?,想來是早就打好的腹稿吧。
我覺得有些好笑:“欣賞我什么?”
“有生命力?!彼卮鸬煤茑嵵兀蛔忠痪渚瓦@樣穿透挪威的寒風(fēng),落入我耳中。
“你有退路吧,想怎么離開?”他看向我,眼神里透著篤定。
他的那位作家朋友在信里說,他是一位不錯的心理醫(yī)生,當(dāng)真是這樣。
既如此,我也不再瞞他:“我在國內(nèi)申請過西歐的一所院校,我很想去那兒讀書,也對全額獎學(xué)金有信心,但那個大學(xué)有個特殊的要求,申請者需要有具有一定發(fā)行量的出版文學(xué)作品?!?/p>
別說,求你了,別說。
現(xiàn)在想來,倒是沒有從前那樣鄙夷自己了,人嘛,有欲念,有自尊,有不能坦坦蕩蕩曝露在陽光的心思。
片刻后,他還是開了口:“多少錢?”
他的語氣小心輕緩,又刻意地續(xù)上:“不是白給你的,會規(guī)定歸還期限,這筆錢與周氏無關(guān),你也不必向他們償還,大可以與這里斷個干凈?!?/p>
“為什么?”
“這筆錢對我來說沒有壓力,就當(dāng)我做了一個投資,你替我去看看世界。”
我沒有立即答應(yīng),只是說:“我想想?!?/p>
其實這個故事已經(jīng)完結(jié)了。
我是一只幼鳥,想要逃離一個束縛住自己的牢籠,沒有能飛的翅膀,有個機械工程師說,我可以為你做一對足夠你發(fā)力逃離的機械翅膀,代價是留下你最漂亮的一根羽毛。
我自然應(yīng)允,讓這段本該在記憶中永遠澄澈純白的感情,在故事的最后染上洗不掉的銅臭味。
在回國的飛機上,一閉上眼睛,就是臨走時秦?zé)煇琅型钢豢芍眯诺纳袂椤?/p>
“為什么?這里哪兒不好?你昨天見的那個男生,他們家是醫(yī)院的第一股東啊。”
“是因為周貢熙嗎?我就知道你們走那么近,沒好事?!?/p>
“你年紀(jì)小,想不明白事情,周氏是有權(quán)有勢,可關(guān)他什么事?”
“他任性慣了,家大業(yè)大的,偏偏要做什么心理醫(yī)生?!?/p>
“患者沒救到就罷了,還跟著人家從醫(yī)院天臺跳下來,神經(jīng)中樞出了毛病?!?/p>
“現(xiàn)在還不是靠藥和手術(shù)吊著命?”
“又因為跳樓死的那人是他好兄弟,成天要死要活的,最近幾年才安生不少?!?/p>
“我都給你把路鋪好了,你怎么這么不懂事???”
在她嘶吼聲中,我知道了更多他的事,有在信中知道的,有本就不知道的。
她吼得累了,我問她:“你愛過那個叔叔嗎?”
她不做聲了,隨后說:“人只能靠自己?!?/p>
從前知道我的父親過得不容易,在她猶疑的幾秒里我知道她也有她的故事,可我沒力氣聽了。
去到倫敦后,我給周貢熙發(fā)過三兩個消息,他也是禮貌回答。
我時常翻開他的主頁,再落寞退出。
后來,我越來越忙,忙著交際,忙著課業(yè),忙著寫書,忙著兼職,忙著忘記他。
漸漸地,好像真的淡忘了。
直到一個秋天,我已經(jīng)開始工作,早已經(jīng)停用的老郵箱卻收到一封來自挪威的郵件。
郵件正文寫著:
“我曾熬下過成百上千個獨自一人的無盡黑夜,才發(fā)覺那一夜,火爐旁的你比燃燒著的暖光更加耀眼,若換作從前的我,一定會毫無顧忌地貼近你,追求你。
可是那時的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世界有多么灰暗與無望,我無法讓你與我一同承受,這段文字是我思忖很久后落筆寫下的,你是一個驕傲的人,所以我覺得應(yīng)該讓你知道在挪威的那段時日,絕不是你的心跳在獨鳴。
希望你在看完這段文字后,帶著自己的那份希望前行,而非心懷遺憾與歉疚。
要知道你帶給我的已經(jīng)足夠,自你讓我的心再度跳動,我的黑夜只會向往天堂。”
落款處寫著他的中文縮寫。
直覺告訴我,一定有什么事發(fā)生了。
我來不及去深究他字里行間流露出的我曾苦苦期盼的愛意,腦海里回想著離開挪威時秦?zé)煹哪蔷洹艾F(xiàn)在還不是靠藥和手術(shù)吊著命”。
顫抖的手撥通了秦?zé)煹碾娫?,想知道他是否安好?/p>
近年來,我與秦?zé)煹年P(guān)系因為距離的拉遠變得莫名地和諧,我發(fā)展得不錯,而她漸漸老了,與我爭吵的次數(shù)也逐年少了。
“媽,你還記得周貢熙嗎?”
“提他干什么?”
“他還好嗎?”
“你和他沒再聯(lián)系嗎?你離開挪威不久,他就因為病危去世了。”
……
后來她在電話的那頭又說了些什么,我卻沒再聽了,腦袋嗡嗡作響,像被人按入水中一樣難受,那些回憶如潮地涌入腦海。
我曾以為,他從未喜歡過我。
突然想,我們都悲傷又驕傲,可是精神內(nèi)核相悖,看往的方向不同。
我曾以為,他從未喜歡過我。
突然想,我們都悲傷又驕傲,可是精神內(nèi)核相悖,看往的方向不同。
他殘忍地揮別這個世界,將壓在心間的渴望訴諸這封郵件。
然后讓我知曉,在沒有他的世界里。
我合上筆記本,下樓買了一瓶果酒。
倫敦街頭,熙熙攘攘,霓虹漫天,我的眼波里殘存著他的倒影,說好讓我替他看世界,自己卻先走了。
也怪我瑟縮,這幾年,時常抱著手機猶豫徘徊,卻只給他看了一張我眼中的倫敦夜景。
男主視角:(番外)
那天晚上她沒來由地問我為什么習(xí)慣寬慰她,為什么與她談?wù)撛S多事,為什么帶她去見我的摯友,我突然發(fā)覺有什么東西破碎了,又有一些東西在重塑著。
在這之前,我得承認,她對我而言確實特別。
我在最輕狂的年紀(jì)過著費力才能站起的日子,死亡就在我的眼前。挪威的黑夜也是真的漫長,就如無底煉獄般,最重要的是,我沒有活下去的欲望,可我又得活下去,為了我的母親。
我的生命就這樣受著精神的摧磨。
有天,母親來醫(yī)院看我,帶了她親自做的菜,我說了句好吃,她一個年過半百的人竟因為我不痛不癢的兩個字而熱淚盈眶,那刻我才知道在我臥病的日子里,在我失去生念的日子里,她也飽受折磨,也是在那刻,我知道我連對生命的選擇權(quán)也失去了,我不再為自己而活了。
因為家世顯赫,我自幼便能見識到各類的人,圍繞在我身邊的諂媚者數(shù)不勝數(shù),也許接觸的人多了,我對人的情緒與心理也極為敏感,身為一個心理醫(yī)生,我是由衷感謝這個能力的,而身為周家的獨生子,卻相反。
又說回她,第一次見面是在樓梯間,剛應(yīng)付走了前來探望我的人,覺得心累得很,他們分明覺得我已經(jīng)不成氣候,卻還是因著我的身份說著違心的恭維話,我內(nèi)心煩悶,遇上她說的那些話便有些遷怒的意思,現(xiàn)在想來,還是愧疚著的。
至于接近她,原先確實出于禮節(jié),我不擅令人窘迫尷尬,后來,確實是被她吸引了。
初次見她時,她明明與我有著相近的底色,憂郁而敏感??墒钱?dāng)提及挪威的長夜時,她卻漫不經(jīng)心地說“總會迎來清晨,或早或晚罷了”。
她性情大多數(shù)時候是沉悶的,但她不悲觀,她對生命有追求且充滿企盼。
與秦?zé)熥采系哪翘熘螅以詾樗龝驗槲业募沂蓝鴮ξ矣兴D(zhuǎn)變,可絲毫沒有,我依舊是她誤打誤撞碰到的人,姓不姓周,無關(guān)緊要。
而意識到對她的喜歡,是在她喝醉酒的那一夜,她不知道我曾經(jīng)歷過怎樣的事,只是堅定地說著“不會”。
她喜歡我,我已經(jīng)年近三十了,該有這樣的感知。
可我能感覺到的我們貼近時的怦然的心跳,是屬于我的。
再后來,知道了更多她的事,我想幫她,可我們都心知肚明,多么澄澈的情愫,多了錢財?shù)目剂?,終究是拿不出手的。
于是我想正合我意,她不喜歡挪威,不適合與我一起,她該有嶄新的人生。
我知道她那樣驕傲的人會對我的資助有多大芥蒂,內(nèi)心會覺得多么狼狽與無措,可我還是提了,我知道她會答應(yīng),只是沒想到是第二天,我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再見一面。
三個月后,我病情惡化,也算是遂我的愿。
至于我死后才發(fā)出的那封郵件,我是個俗人,存了私心,終究不甘心在她的生命里以那樣的身份退場,這樣,她或許能將我記得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