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矛盾》 章節(jié)介紹
《拆遷矛盾》的作者褒姒,在一氣呵成的痛快節(jié)奏中,越發(fā)使這部作品產(chǎn)生了無以倫比的魔力。它刺激了人們的感官,在閱讀上呈現(xiàn)出無窮的樂趣,促使這趟閱讀之旅,達到最高潮?。ǖ?章)內容介紹:6回家后,我給熟識的警察朋友打去了電話,想問問他這個事兒怎么.........
《拆遷矛盾》 第2章 在線試讀
6
回家后,我給熟識的警察朋友打去了電話,想問問他這個事兒怎么處理。
可說了半天,都沒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他告訴我。
「對于這種釘子戶能勸就勸,實在勸不了是真沒辦法,不然為什么都這個年代了還有很多因為釘子戶拆不了房子的事發(fā)生?還不是因為人們胃口太大,恨不得借著拆遷直接一步到位,給十八輩子孫后代都討下份額?!?/p>
「這種事我們見多了,是政府不給力嗎?是警察沒用嗎?是拆遷辦不辦事嗎?是物業(yè)、其他業(yè)主不想拆嗎?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你能拿她怎么辦?真給她槍斃了?」
「反正人家不是跟你說了嗎?既然不影響拆遷就別管她了,讓她一個人釘在那兒吧,你們其他人能拆的就拆了。你先拆一棟,反正這棟房子也是你的,遲早能拆?!?/p>
聞言我嘆了口氣,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
是啊,反正左右我也不缺錢,先拆一棟是一棟。
劉蓉蓉沒經(jīng)歷過現(xiàn)實的拷打,不知道“釘子戶”是怎么個當法,也不知道斷水斷電的日子有多難捱。
既然她上趕著憶苦,那就別影響到我們思甜。
我給高主任打了個電話,跟他說了我的考量和最后的辦法。
高主任略一沉吟。
「我向上級打個報告,反映一下,你們等我消息。要是順利的話,最近就能動工拆遷?!?/p>
「咱們不是之前就簽過字嗎?整個小區(qū)的賠償都能到位,至于你的賠償款比較特殊,只能先按一棟給你算,畢竟她占的房子是你家的……」
我打斷了他。
「行,一棟也行?!?/p>
三天后,高主任給我打來了電話。
電話里,他興高采烈的通知我,政府同意了,而且提出了新規(guī)劃。
對于劉蓉蓉這起惡性釘子戶事件,他們絕不姑息,也遲早會處理的。
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要符合上級號召,趕緊將房子拆了地皮騰出來,政府有大用。
我有些好奇。
「這塊這么偏僻,能有什么用?種地耕田嗎?」
高主任沉默了片刻。
「這是紅頭文件,涉及機密,我不能說……」
我趕緊打著哈哈圓了過去。
畢竟我就是單純好奇,可沒有打聽國家機密的打算。
很快,拆遷辦貼了通知。
每戶多給1萬元作為獎勵,而要求就是人們必須在一周內搬走。
大家早就對這個老破小沒有什么留戀了,現(xiàn)在眼看有拆遷希望,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劉蓉蓉看著左鄰右舍紛紛搬家,還嘲諷人家。
「你們搬吧!看看我,一分錢都不用花,就有人上趕著來送錢!我要是聽了你們的話當初痛快搬走,白白便宜了別人,哪有現(xiàn)在三百萬的財產(chǎn)儲蓄!這是你們羨慕不來的!」
「那些之前搬走的人也都是傻子,這潑天的富貴就能讓邱曉雯家一家占了去?也不怕吃多了肉閃了舌頭!我要是有錢了,我肯定不像她家這么不食人間煙火,我也買幾棟樓等著拆遷,到時候我三百萬說不定就能轉手掙三個億了!三個億,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她一個人越說越高興,幻想著自己有了三百萬后該怎么分配、怎么享受。
沒發(fā)現(xiàn)來來往往的路人都拿她當傻子的眼神。
7
很快,她笑不出來了。
居民是上午搬走的,政府下午就立馬開始來人來車動工,一點都不帶磨洋工的。
政府的工期可不等人,所有部門都在推進工程。
他們三下五除二就拆掉了左鄰右舍的房子,拆掉了小區(qū)里的車庫和門禁,拆掉了綠化、快遞站、拆掉了小賣部、拆掉了健身器材。
到處都籠罩在一團灰塵彌漫的廢墟中。
一連十天半個月,工人們有來有往干的熱火朝天,如火如荼。
這可苦了劉蓉蓉。
先是拆遷導致的烏煙瘴氣,家里門窗緊閉都隔絕不了那種惡劣空氣。
然后是各種拆遷時的噪音和鳴笛聲,工人日夜連軸轉,噪音就日夜不停。
劉蓉蓉本身年紀大了睡眠就不好,現(xiàn)在經(jīng)歷這么多噪音污染,更是睡不著。
更重要的是,因為周邊房子都拆掉了,只剩下她這棟樓,她是不是就面臨停電停水的問題。
這種惡劣的條件,已經(jīng)不適合長久居住了。
劉蓉蓉但凡還做個人,就會主動自己搬走。
可她從網(wǎng)上搜集了一些“拆遷不能斷水斷電”“違法強拆”之類的證據(jù),居然去派出所報警了。
還是警察按照房產(chǎn)證上登記的信息聯(lián)系了我,我才知道她居然這么蠢的。
身為房東,我第一時間抵達了現(xiàn)場。
趕去的時候,劉蓉蓉已經(jīng)跟工地負責人嚷了起來。
「我看你們就是一伙的,一起欺負我!我不搬家你們就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針對我,不是今天白色污染就是明天噪音污染,還讓不讓人過了?」
「警察同志,這是我拍到的照片,你看他們今天在這兒挖個坑,明天把這鋼材那磚頭的到處亂扔,我們這種居民還怎么出門!你給評評理!」
警察跟我聊過天,多少知道點劉蓉蓉的事兒,一臉無語的看著她。
「你們居民?你們小區(qū)現(xiàn)在還有多少居民?。俊?/p>
劉蓉蓉結結巴巴。
「一…一個……可是就我一個我也是居民啊,怎么能這么枉顧別人的生存環(huán)境,光顧自己方便呢!我看他們這群老爺們就是看我上年紀了,故意欺負我!」
警察還沒說話,包工頭坐在另一端一臉不滿的瞪著她。
「你少在這兒滿嘴噴糞!老子認識你嗎?還故意欺負你,少把屎盆子扣我們頭上!」
「我們接的是政府項目,拆遷是政府的計劃,你一個釘子戶四仰八叉的將這里占了,我們繞著你施工就已經(jīng)夠不方便了,現(xiàn)在還得顧忌你怎么生活,遷就你,誰操心我們的進度啊?」
「而且水電這種事我們又不是故意的,一個個開著那么大的鏟車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地上那點小到可憐的勾勾線線誰能看到?一不小心碰斷水電也是常有的事兒,過幾天就能給你修好了。還需要跑到派出所來?得,今天的工期又得耽誤一點……」
「本來這片就已經(jīng)算是施工工地了,你非要住著不肯搬家,那你就自作自受唄!你今天報警明天上訴的也沒用,這是政府規(guī)劃政府用地,你為難我們有什么用?」
包工頭可不慣著她,嘴里不干不凈罵罵咧咧的。
劉蓉蓉沒碰到過這種硬茬,臉色蒼白,眼下還有濃重的黑眼圈。
再加上一頭烏七八糟油膩膩的亂發(f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兒的難民逃過來的。
我推門而進。
劉蓉蓉噌的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她不知道我是敵是友,滿臉警惕的看著我。
看著她現(xiàn)在的模樣,我心里無比暢快。
「喲,劉阿姨,這是怎么回事兒???難不成你在施工現(xiàn)場住的并不開心?」
我轉而看向警察。
「說實話,我很配合您的工作,但其實這個事您叫我也沒用。房子雖然是我的,劉阿姨是我的租戶,但人家也說了,這房子她住了五年早就當成她的了?!?/p>
「當時拆遷的時候商談賠償,劉阿姨還尋死覓活的要問拆遷辦高主任和我這個房東獅子大開口要三百萬呢!也就是這原因,政府才沒拆那棟,直接繞過了她。」
「別說你們了,我都拿她沒辦法,我現(xiàn)在還有一棟樓在那兒放著拿不到賠償呢!我也是受害者呀!」
「現(xiàn)在劉阿姨生活過得不幸福,說不定又要哭天喊地尋死覓活了,師傅,你們可要多多擔待?。 ?/p>
8
我話音剛落,包工頭大哥就忍不了了。
他猛的拍了下桌子。
「嚯,我還當你是多牛逼的釘子戶呢!沒想到就是個鳩占鵲巢的老女人!人家房東都要拆了,你還在這兒拿起喬了。」
「住了五年的房子就成你的了?你怎么不說你每天在馬路上走來走去,市政的馬路也是你的?知道你不要臉,沒想到你這么不要臉,真是小刀拉屁股,給我開了眼!」
「姑娘,別說三百萬了,就連三毛錢都不要給她!這種人就是明白了看你是個小女孩才欺負你們家的,你換成是我,她敢這么無理取鬧嗎?她奶奶的……」
警察拍了拍桌子。
「行了行了,這是在派出所,注意措辭!」
包工頭不情不愿的咽下了后半句話,一直瞪著劉蓉蓉。
此刻,她被各種事情折磨的早就沒有了一開始的硬氣,低著頭不說話。
我笑了笑。
「事已至此,咱們說什么也沒用,還是給人家空間,等人家想通的吧!」
「既然劉阿姨想住,那就住好了,你之前跟我說不管怎么樣你都會一直住下去的,希望你堅持自我,加油喔?!?/p>
只是簽了兩個字,我就笑著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我還偷摸給包工頭大哥遞了盒煙。
「劉阿姨就是嘴壞了點,脾氣壞了點,其實你們相處的時間長了就發(fā)現(xiàn),她心眼更壞!大哥,你們一定保重哈?!?/p>
包工頭接下煙,很明顯看懂了我的意思。
「說實話,她住在這兒真的很礙事兒,我們有好幾次半夜都不敢干活,生怕一個不小心倒車的時候撞在她那棟樓上,給樓撞塌了,再給她埋了?!?/p>
「妹子你放心,惡人有惡報,她獅子大開口想訛你們,自然有人會收拾她!不給她折磨到搬了家,我就白干這個活!」
我笑了笑,什么都沒說。
自從這件事后,聽說劉蓉蓉動不動就跑到派出所告狀了。
不是說施工影響她生活,就是說工人們故意在墻根撒尿搗亂,故意折磨她。
每次碰到這種事,包工頭都異常配合。
一進派出所,二話不說就彎腰鞠躬給劉蓉蓉道歉,態(tài)度極其虔誠。
「大姐,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就是一群給政府干活的工人,你為難我們有啥用嘛!」
「我們都知道你租著人家的房子,想訛詐幾百萬的拆遷費,這是你們之間的事,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嘛!你說影響你生活,那我們注意就行了嘛!可是這工地上少說有那么多人,我怎么一個個管的過來?這本來就是施工區(qū)域,你住在這兒我們都沒說什么,你還報上警了!」
「你說挖了水電,我們給你連,只不過每天施工偶爾挖斷是正常的事,又不是不給你辦!你說不要在你家樓下聚集吃飯,我們不去,可偶爾歇個腳也不行嗎?大姐,這樣,你不然報警把我們都抓起來吧!」
……
這話一出,派出所所有人頓時看向劉蓉蓉。
她也知道丟人,面色又紅又青。
「你…你!」
「你少在這兒給我裝蒜!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邱曉雯那小賤蹄子給你什么好處了讓你這么做?你們欺負女人,你們不得好死!」
包工頭擰了擰眉頭。
「你要這么說的,那不得好死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警察同志,她在這兒公然敗壞我們的名聲,給人家造謠,我能不能向你報警?。磕憬o她抓走,省的天天影響我們工期進度!」
劉蓉蓉不甘心,隔三差五就鬧了過來。
警察對劉蓉蓉也沒了一開始的耐心。
我聽工頭大哥說,到后來警察更是偷偷警告她別再鬧事了。
說拆遷是政府的行為,她要是公然跟政府鬧事,吃虧的只能是自己。
不知道劉蓉蓉吸取教訓沒,反正是很少往派出所跑了。
9
劉蓉蓉拿他們沒辦法,就開啟了planB。
她將事情添油加醋說給自己兒子,讓兒子請了假回來替她“主持公道”。
一聽自己親媽被工地民工欺負了,她兒子二話沒說就回來了。
人家回來時還順帶通知了我這個房東一聲,要我這個房東“給個說法”。
送上門的熱鬧不看白不看。
她兒子一到站就直奔我們之前的那個老小區(qū),等到地方一看,傻眼了。
以前人聲鼎沸的小區(qū)現(xiàn)在空蕩蕩的,四周都是施工工地。
見我過去了,他轉頭問我。
「這是怎么回事,這里拆遷了?怎么不跟我說呢!邱小姐,你怎么能讓我媽就住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
我好心提醒。
「首先拆的是我的房子,于情于理我都沒必要通知你這個根本不住在這里的租客,其次你媽不走是她不想走,想趁機問我家訛錢,又不是我不讓她走,因為她我這棟樓都沒拆,你指責我干什么?」
王海龍皺著眉頭,沒吭氣。
看來他多少比他媽講點道理。
接著,他轉頭看向劉蓉蓉。
「媽,一碼歸一碼,你跟工地的矛盾是跟工地處理,可你不搬家是怎么回事?」
劉蓉蓉眼圈紅了。
「你這話說的,我還不是為了你嗎?你不知道,她家有兩棟樓,光是靠拆遷就能掙個幾百幾千萬,我給你掏點家底,你將來結婚生孩子都能用到!我這是為你好啊……」
聽到我家的家底,王海龍眼里閃過一絲驚異和貪婪。
但當著我的面,他不能露出了,反而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勸起了劉蓉蓉。
「你在說什么?。课矣惺钟心_有工作的,什么時候需要你給我攢錢了?她家有錢跟咱們有什么關系呢?照你這么說應該把馬云的錢都拿出來給我留著?。∧隳茏龅絾??媽,你可別給我找事兒了!知不知道你這是犯法??!」
劉蓉蓉沒吭聲。
看著她的樣子,王海龍覺得這畢竟是親媽,有些話也只能關起門來自己說。
他往施工現(xiàn)場走了走。
「誰是包工頭,你們憑什么欺負我媽?她一個人住在這里本就不容易,你們還斷水斷電,這合理嗎?」
工人們怕他鬧事,早就聚集了起來。
站在前面當人墻的當人墻,躲在后面通知上級、通知警察的就忙著打電話。
包工頭從人群中擠出來。
「是我?!?/p>
「但我事先聲明,我們可沒欺負她!倒是你媽,成天動不動就給我們叫到派出所了。原本兩年的工期,怕是得再延長半年,耽誤了政府的活你們怎么說?」
王海龍冷笑。
「我就是在政府上班的,我還怕什么?政府是百姓簇擁形成的,得為百姓辦實事才配得上稱為政府,你們打著拆遷的名義針對我媽,說她是釘子戶,信不信我告到你們死!」
工頭一聽這身份,估計大小也是個干部,平時也沒見過這種嘴臉,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又聽到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政府工作人員,有些怵了。
「小兄弟,你看,你說的斷水斷電什么的,施工現(xiàn)場難免,現(xiàn)在是你媽不肯搬家,不是我們故意為難,她還阻擋了我們的工期……」
王海龍揮揮手。
「別跟我套近乎,我就問問你們,能不能做到不影響我媽生活的前提下施工?你們井水不犯河水!她辦不搬家是她的自由,你們不能逼著她!否則我有的是時間整頓你們!」
「為了這么個破事還專門讓我請假回家,真是晦氣!」
包工頭看向我,我抿著唇不作反應。
后面?zhèn)鱽硪坏缆曇簟?/p>
「你有時間嗎?你看起來不剩多少時間了?!?/p>
王海龍聞言回頭。
「你他媽的——」
10
拆遷辦高主任皺著眉走了過來。
「你是劉蓉蓉家屬,那你應該知道她到底做了點什么事兒。這是小邱人善,否則早就告到法院申請強制執(zhí)行了,人家寧肯自己吃虧都不想把關系弄僵,就是為了讓你們良心發(fā)現(xiàn)自己搬走。」
「這本來也不是你家該占的便宜,為了鼓勵搬家,小邱給租戶們寬裕了兩個月,減免一個月租金,還給了3000的搬家費,你還要讓人家怎么做?你也是上過學的,還是在政府上班的,你說說,這事要是換給你,碰上這種不肯搬家、把別人房產(chǎn)占為己有的無賴,你應該怎么做?」
王海龍皺著眉看向我,不吭聲。
高主任繼續(xù)道。
「你別以為在這兒給你媽撐腰別人就怕你,你這是助紂為虐知道嗎?她今天能靠著這件事訛個人,明天就能訛企業(yè)、訛政府,你也是有正經(jīng)單位的,知不知道父母犯法會影響孩子前途這件事?」
「本來這事是你們家里的事,應該關上門自己說,但你現(xiàn)在這樣子,是不是準備一言不合就動手的?」
我掃了一眼,王海龍長得五大三粗的,面相兇神惡煞,看起來還真有種一言不合就干仗的既視感。
王海龍抿了抿唇,看向高主任。
「我沒有——」
「你……你是哪個部門的領導?」
高主任遞給他張名片。
「房屋管理局下屬拆遷辦,跟你一樣也是在政府上班,你有事可以直接聯(lián)系我,影響工地進度和政府規(guī)劃,別說我了,就連房管局都擔不起這個責任?!?/p>
「我老實說,這里拆遷后是有大用處的,至于具體做什么我不方便說,但你們還是趕緊搬家騰地方吧……」
劉蓉蓉突然高聲尖叫。
「不可能!我都堅持了這么長時間,一分錢都沒拿到,怎么能白走!不管這里用來干嘛,哪怕是蓋醫(yī)院蓋學校,我都不搬!」
王海龍轉身呵斥道。
「行了!小點聲吧你!也不嫌丟人的!」
「我就納悶了,這房子又不是你的,你在這兒堅持個什么勁?」
劉蓉蓉小聲嘀咕。
「還不都是為了你嗎,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眼見三言兩語就化解了危機,高主任松了口氣。
「行了,你們沒事也都散了吧,聚集起來是在干嘛?鬧事嗎?到時候讓人發(fā)到網(wǎng)上,看你們怎么解釋!」
「事情就是這么個事兒,你要是覺得你媽舉動對,那你就無條件支持,你要是在政府耳濡目染知道孰是孰非,你就多勸勸。家里失和,事業(yè)也會受影響!我言盡于此,你們自求多福吧!」
說完,見事情沒發(fā)酵到什么程度,高主任跟我打了個招呼就先行離開了。
他是國家干部,工作自然繁忙。
就算不忙,也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里。
王海龍憑空被急頭白臉懟了一頓,心情也不太好。
他看向劉蓉蓉。
「快回去吧!一天天盡給我找事兒!」
事情結束了,我們就做鳥獸狀都散了去。
工地還是得繼續(xù)干活,只不過包工頭他們?yōu)楸苊饴闊桃飧⌒牧艘恍?/p>
沒多久,我收到了王海龍給我發(fā)來的短信。
【邱小姐不好意思,我替我媽先給你道個歉,她是個愛鉆牛角尖的農(nóng)村人,看你家發(fā)達了覺得心里不平衡,我勸也勸了,說也說了,她就是不搬……我是真沒辦法,真的不好意思,你要是不介意就先讓她住在那里吧,反正你也不缺這兩個錢是吧?等以后我在這兒成家了再把她接過來。】
【還有個問題,不知道你有男朋友沒,我們能不能交換微信在網(wǎng)上聊聊,或者見面吃個飯?我是青林市屬某化工廠的一個監(jiān)管員,認識些公務員干部,你有事可以去青林市聯(lián)系我?!?/p>
我只看了一眼,就將手機揣回了兜里。
真不愧是一家人,除了踢皮球就是畫餅,連惡心人的招數(shù)都一樣。
一來我不缺這個拆遷費,二來住在工地上受苦受難的人又不是我。
更惡心的是,他居然想約我,尿是啞光的吧?
11
不知道是真相還是謠言,沒多久,我們這里傳來了消息。
聽說以前動遷拆掉的房子已經(jīng)處理的七七八八了,接下來就準備新建了。
不知道是要蓋醫(yī)院還是蓋什么其他的設施,反正動不動就就有一堆人去那規(guī)劃。
聽到這個消息,劉蓉蓉要比我們更高興。
在她看來,既然要蓋醫(yī)院的話,那肯定不允許這個獨棟小樓單獨出現(xiàn)。
到時候政府自然會找人跟她談賠償,別說三百萬了,說不定五百萬都能要到。
她喜滋滋的逢人就說自己要發(fā)大財了,高興的暈頭轉向。
當然,這只是人們傳的,具體要蓋什么,還真沒人知道。
無暇顧及她們。
因為我家有房,我綜合兩種賠償方案考慮,只要了兩套置換房,就把其他的都折現(xiàn)換成了錢。
我拿著拆遷分到的錢一部分做起了生意,一部分投資進了股市,剩下一部分存了起來做備用金。
公司經(jīng)營順利,股市前景也一片大好。
看著日漸豐腴起來的余額,我心里美滋滋的。
最關鍵的是,我還有一棟房在外漂著,說不定等那套拆遷以后,余額會更可觀。
我爸媽有自己的生意,我也成立了小公司,每天忙著拉投資見客戶談應酬,根本顧不上管劉蓉蓉的事。
沒想到,不久后她卻主動給我打起了電話。
「曉雯啊,你家不是分房了嗎?你那還有空的房子給我住嗎?」
「我想搬家了——」
老實說,這話帶給我的震驚程度不亞于我聽到“太陽打西邊升起”這件事。
在我一再追問下,劉蓉蓉才松口告訴我她改變想法的原因。
原來,因為人們的風言風語,她很快就從即將暴富的美夢中蘇醒了,開始回歸現(xiàn)實。
她開始四處打問這附近到底要蓋什么設施。
有了王海龍的前車之鑒,工人們恨不得離劉蓉蓉十萬八千里那么遠。
偶爾有需要在她家房前工作的任務,都是抽簽去的,可想而知人們對她的厭惡。
她的名頭一下傳了出去,跟臭狗屎也差不了多少。
無論她問什么,都是四處碰壁。
無奈下,她只好今天跟人家說軟話,明天給人家送飯送煙,不斷的給包工頭大哥和其他工友們道歉,也不再往派出所跑了。
做這么多,就是為了打問消息。
工人們不磨嘰,更不想跟她記仇。
她對大家好言好語,大家也能多顧及她幾分。
就這么一天天的,還真讓她打問出來了。
她抖著聲音告訴我。
「曉雯,這房子我不住了,錢我也不要了,你家一有空房我就搬過去,不用你花錢,也不用你減免租金,我馬上就搬!」
「你知道嗎?他們要蓋殯儀館,要蓋火葬場!自從我知道這消息以后,這房子就鬧鬼!」
「我是一天也住不下去了,我為之前的事兒跟你道歉,你幫幫我,行不?」
我心下一驚。
怪不得之前高主任不肯告我要搞什么,只說有大用。
火葬場這玩意,一般人要是知道了還真覺得害怕。
想想也有道理,我們那地處偏僻,但面積大,自然能放得下骨灰墳墓和各種火化設備。
只是就這么聽劉蓉蓉說出來,我心里也怵了一下。
當然,多少夾雜點幸災樂禍。
12
她在電話那頭聲淚齊下的向我控訴著屋里鬧鬼的各種現(xiàn)象。
今天燈泡接觸不好,半夜忽閃忽閃。
明天水龍頭沒水了,生怕下一秒就流出來血水。
后天窗外有人影、門外有腳步、就連投到床上的影子都黑乎乎的,像鬼。
……
反正只有我想不到的,沒有她碰到過的。
劉蓉蓉擤了擤鼻子。
「我兒子說了,什么錢比命重要???這地方不干不凈的,而且一到晚上大家就都走了,只有我一個人,陰氣太重了,我根本壓不?。∥椰F(xiàn)在就搬家,你們給我找地方!我也不再耽誤你的拆遷費了……」
按照劉蓉蓉的設想,我應該感恩戴德的謝謝她,最好直接給她一套房子住,再把她八抬大轎請出老舊小區(qū),迎向新高層。
可是她錯了。
現(xiàn)在是她有求于我,不是我求于她。
我笑了笑。
「劉阿姨,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我們沒地方給你住??!我的房子雖然是拆了沒錯,但我可沒要房,我要的都是錢啊!」
「照我說,你不然就在那兒多住住好了,哪有什么陰氣陽氣的,等你住習慣了也就不覺得害怕了。這世上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不都是自己想出來的?」
劉蓉蓉咽了口唾沫。
「……沒房就算了,你不是有錢嗎?錢呢?」
我嘿嘿一笑。
「錢當然是做生意了!存錢是老一輩的想法,我們是要錢生錢的?!?/p>
「你要是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忙了。什么妖魔鬼怪的,你自己克服一下唄?不然給你兒子打電話,讓他回來弄點陽氣,給你威懾威懾。」
劉蓉蓉還沒說完話,我就摁了電話。
自從知道附近要蓋火葬場后,劉蓉蓉夜不能寐。
吃了這種虧,她也不能當啞巴。
于是在百度過相關問題后,她一紙訴狀居然告起了政府。
不過她既沒有證明自己產(chǎn)權的資料,又沒有政府違建的證據(jù)。
再加上國家土地是國有的,人們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人家想蓋什么就蓋什么,她一個平頭老百姓怎么管?
人家的每個規(guī)劃都是又經(jīng)過上頭批準的紅頭文件的,哪是她一句“火葬場不吉利”就能不蓋的?
照她這么說,墓地還不吉利呢,也沒見住在公墓附近的人家給公墓刨了啊。
所以她妄圖法律渠道整治政府這件事,在搖籃里就被扼殺了。
劉蓉蓉試過好多辦法,都不能阻止人家施工正常進行。
相反,四周都被夷為平地后,只留下她這一戶,每天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整個人都要抑郁了。
再加上我時不時的電話騷擾——
「劉阿姨,你還好嗎?需要我去看看你嗎?聽說在墓地附近住的時間長了對身體也有影響,我建議你去定期檢查檢查身體哈。」
「劉阿姨,你兒子給我打電話想讓我給你換個住處,我回絕了,而且還告訴他你就喜歡住在墓地附近,當初可是力排眾議孤零零的要住在這里呢!把他嚇了一跳!」
「劉阿姨,聽說你病了,身體還好吧?能不搬家就別搬家了,舟車勞頓的,多辛苦啊?!?/p>
……
在多方折磨下,劉蓉蓉沒跟我打一聲招呼就連夜搬走了。
13
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愣住了。
高主任告訴我,我家的房子可以拆了,原來賴在里面的大姐不知道什么時候搬走了。
工人們看屋里一直沒動靜,還以為她出事兒了,好心進去查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早已人去樓空。
更重要的是,除了她個人的行李,家里能帶走的家具居然全被她帶走了。
因為劉蓉蓉跟這個房子沒有半毛錢關系,所以高主任直接一個電話打到了我這里。
知道她走后,我徐徐松了口氣。
「既然釘子戶走了,為了不影響工期進度,那你們就趕緊拆了吧,至于賠償……」
電話里說不清楚,高主任就直接把我叫到了拆遷辦。
我將這棟樓的12戶都兌成了房子,沒事干還能出去收租,給自己加個掙錢的副業(yè)。
因為分配的置換房有一部分是現(xiàn)房,有一部分是期房,我們大概把現(xiàn)房裝修了一下就統(tǒng)統(tǒng)租了出去。
這次出租,我吃了劉蓉蓉的虧,長了記性。
選的都是有穩(wěn)定工作家庭穩(wěn)定的租客,看房子時就篩去了一批看起來就難搞的租客,簽合同時又篩去了另一批。
大多租給的都是有學問有素質的人。
我們房東和租客間還經(jīng)常有往來,逢年過節(jié)甚至還能問候一聲。
只是從那件事以后,我再也沒見過劉蓉蓉,也沒聽過關于她的消息。
而劉蓉蓉和王海龍母子倆,也早就拉黑了我的聯(lián)系方式,想來也不想跟我有什么瓜葛。
時隔幾年,我家企業(yè)的規(guī)模越來越大,日子越來越火。
一日閑暇下來,我舊地重游,驅車趕往了現(xiàn)在被叫做“生命陵園”的地方,也是我們原來的老破小。
這里雖然地勢頗高、一馬平川,但氣勢恢宏嚴肅,讓人一靠近就有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短短幾年,我們這里就改造成了另一幅樣子。
我找了半天,愣是一點沒找到之前舊小區(qū)的影子,連我家那高聳的兩棟樓都沒蹤影了。
我站在高處,忍不住唏噓。
要是劉蓉蓉在的話,不知道是會感慨還是會惋惜。
不過,想來她也不會來這里“故地重游”了。
畢竟夜路走多了、虧心事干多了的人,怎么能不害怕呢?
這都是自找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