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你都如何回憶我》 章節(jié)介紹

《后來你都如何回憶我》是備受網(wǎng)友喜愛的小說，主角沈薔薇九日更討人喜歡，作者那時迷離文筆極佳，妙趣橫生，是一部不容錯過的佳作。第9章介紹：待在你愛的人身邊，和留在他的心里，只能選一個，你選哪個？有人勸我，故事就應(yīng)該停留在第八章啊，跟八點檔的偶.........

《后來，你都如何回憶我》 再見 在線試讀

待在你愛的人身邊，和留在他的心里，只能選一個，你選哪個？

有人勸我，故事就應(yīng)該停留在第八章啊，跟八點檔的偶像劇一樣，灰姑娘通過她的努力終于找到他的王子了啊，多勵志，還在這里嗶嗶什么。呵，呵，我也希望是這樣，但是，我還是負(fù)責(zé)任地還原故事本身，讓你知道，人生有時候還有比偶像劇還狗血，還現(xiàn)實。

一年后。

這一年我的生活像波濤平靜的海面，沒發(fā)生什么驚心動魄的事情。彤彤早已經(jīng)從失戀的痛苦中走出來了，通過努力工作，積極進(jìn)取，終于取代了他們公司那個挺著油肚的人事部主管。

沈鵬結(jié)婚了，有多少愛的成分我不知道，在農(nóng)村好像不太講究這些，他是一個孝順的孩子，這極大的寬慰了我媽孤獨的心。

王表升職為小隊長了，已經(jīng)和他未婚妻攤牌，目前單身。

邵嘉瑞跟他的林妹妹已經(jīng)張羅著準(zhǔn)備再次奔赴婚姻的墳?zāi)沽耍嬗杏職獍　?/p>

我知道你著急了，九日呢。

他還好，但是非常忙。經(jīng)常天藍(lán)海北地出差，每次出門前我都會幫他收拾好行李然后默默地等他回來。從福建老家回來以后，集團(tuán)下屬有些小公司被并購重組，他把重心放在了培訓(xùn)公司上，并且融到一筆可觀的資金，很多客戶又重新選擇和九日合作，公司危機(jī)很快就解除了，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逐漸發(fā)展壯大，培訓(xùn)事業(yè)比以前老杜在職的時候還鼎盛，我有時候周末會陪他應(yīng)酬，有時候會宅兩天不出門，為了抓住他的胃，我拜彤彤為師，把自己逼成了廚子。 那么我呢，別意外。

我還和彤彤住在一起，但我在九日公司上班了，他從不避諱我們的關(guān)系，所以同事們對我敬畏有加，但是九日是個公私分明的人，這一年我從咨詢專員，做到初級咨詢師，現(xiàn)在任培訓(xùn)師助理一職。

升遷快，除了我的勤奮努力，這其中也有崔胖子的功勞，他不僅接受了兩年的企業(yè)團(tuán)隊內(nèi)訓(xùn)方案，還給公司介紹了幾個大客戶。當(dāng)然他也通過培訓(xùn)受益匪淺，分公司開到北京，武漢，西安，深圳，幾大知名連鎖超市都有他們莊園的有機(jī)果蔬供應(yīng)，一年至少有5個月待在北京沾花惹草了。

我們成了好哥們兒。

今天周末，他說他要介紹一位重量級的客戶給我。我只當(dāng)他又想請我擋酒的幌子，這個借口都被他用爛了，但是每次我還是會赴約，擴(kuò)大交際圈也是通往成功的必備法寶。

臨出門前，習(xí)慣性地畫了個精致的妝，我的衣櫥里掛滿了各式價格不菲的服飾，呵，大部分都是九日送的，有些標(biāo)簽都沒有來及拆，我還是習(xí)慣穿我習(xí)慣了的，不喜歡太矚目，不喜歡在他的光環(huán)下生活，這也是我遲遲沒有答應(yīng)他求婚的原因。

我希望事業(yè)上稍有點成就再說，九日希望我做柳太太以后相夫教子，在家過清閑的日子。 我無數(shù)次憧憬過那樣的日子。 彤彤幫我挑了Burberry米色露肩短裙，質(zhì)地柔軟，配灰色的休閑外搭。柔魅里帶一點硬朗的氣質(zhì)，是我喜歡的。

驅(qū)車趕往nhu lounge 。車是生日的時候九日送的。

后現(xiàn)代主意的裝飾，時尚又不乏奢華，挑高的大廳中央晶瑩錫透的水晶燈優(yōu)雅的垂下來，散發(fā)著嫵媚的光芒，一個星期之前剛陪九日來參加過一場時尚名品品閱會。

侍者把我?guī)У胶笤海晕⒒璋档臒艄?，慵懶的沙發(fā)使這里更似一個舒適的幽會空間，綠樹成蔭，臨近湖水，崔胖子在和兩個朋友早已等候在那里。

現(xiàn)在的崔胖子已經(jīng)開始裝斯文的文化人了，根本不會抬一瓶茅臺勸酒了，他面前的Bloody mary?似乎更能彰顯他的明騷身份。我只要了一杯鱷梨蜂蜜奶昔。我一直揣測哪個是崔胖子說的有價值的客戶呢，看著都不像，從聊天中判斷應(yīng)該是求崔胖子辦事的，比如投資，信貸一類。我有點百無聊賴。

“死胖子，火急火燎地忽悠我來，干嘛，大周末的不讓人睡美容覺？”

“你已經(jīng)夠美的了，小花苞?！边@廝新給我取的這個外號，夠肉麻的，不過我和九日都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他邊招呼服務(wù)員給我上杯熱水，邊說：“干哈，不給面兒了不是，我特么今兒真有好事。不是，你怎么就不相信胖哥呢。完蛋玩意兒?！焙赛c小酒后的崔胖子滿身匪氣。

“還不是因為你喊狼來了次數(shù)太多了?！?/p>

那倆一看我這邊聊的火熱，趕緊起身交換名片告別。二人離席，我一看，居然是討債公司的，承接各種法律糾紛咨詢，專業(yè)追債。

“你這交際圈夠廣的?！蔽肄揶淼溃霸趺?，有人欠你錢？還是你欠別人錢？”

“人欠我，做我們這行本來利潤就低，再拖就成死賬了?！彼铝艘粋€煙圈，懊惱的摁滅還有半截的香煙，“數(shù)額不大，也就百十來萬，但是咽不下這口氣?！?/p>

我咂咂舌說：“我還以為你是萬能的呢。什么都能自己擺平。”

“不說這個了，不過，等下要來的這哥們，還真是萬能的。他……”

崔胖子電話響了，邊接邊往外走，進(jìn)來的時候我正在看手機(jī)里九日發(fā)來的微信：薇寶兒，我到廈門了，后天回，想我沒？ ‘想’字還沒發(fā)出去，余光撇見一個男人微微朝我這個方向低沉地說：“堵車了?！?/p>

接著崔胖子起哄就要罰酒。來人脫下外套遞給服務(wù)員，打了一個響指，微微點頭示意，隨即服務(wù)生就上了三杯橙紅色的雞尾酒在他面前。

“左先生，Sex on the beach ，請?！?/p>

顯然侍者對這人身份喜好非常了解，是這里的?？汀?/p>

經(jīng)常出入這樣的場合，對酒略有研究，像這樣喜好激情海灘這一款的并不多，伏特加勾兌黑醋栗利口酒，加少許鮮果汁和冰塊搖勻，酒的感覺仿佛曠野中夾雜溫柔，酸甜的果香帶有酒的猛烈。這都不是關(guān)鍵，重點是這個酒據(jù)說能挑起性欲，能讓人置身大海一樣情緒高漲。

他并沒有因為被罰酒而不快，端起離自己最近的那杯一飲而盡。

崔胖子鼓了兩下掌：“好，好，不過這男的里頭喝酒厲害不算什么，咱對面這位，堪稱女神中的酒神，認(rèn)識一下，我妹子薔薇。這是我哥們兒，大右?！?/p>

“哪里是什么酒神，別逗了，”我朝對面的男人莞爾一笑，“你好?！?/p>

四目對視，似曾相識。

他除了海拔偏低以外，從衣著到舉止，渾身散發(fā)著成熟而耀眼的光芒，大抵就是有錢人里頭品味較好的。他把食指放在太陽穴上輕敲了一下。

“是你？見過。”他瞇著眼睛聚光，鎖著眉頭仔細(xì)打量我。

我很有名么，任誰都認(rèn)得？

“大右，你這是但凡見過好看一點的妞兒習(xí)慣性搭訕么，還是一杯就多了？”崔胖子開始調(diào)侃他了。

我咬著吸管，笑了笑。

崔胖子晃悠到我跟前：“我哥們兒說你們見過？真的假的？世界這么小，我們一轉(zhuǎn)身就重逢，世界這么大，我們面對面已認(rèn)不出彼此。這是哪輩子的緣分??？”

認(rèn)識崔胖子這么久，這句話是我唯一覺得有含金量的。

我一臉茫然地?fù)u搖頭：“不記得了?！?/p>

“新天地？”

搖頭。

“東來順？”

我繼續(xù)搖頭。

“算了。“他揚(yáng)揚(yáng)手，徹底無語了。

這個男人說話簡直就是蹦詞，兩三個字的，自成短句。

“也許是我太大眾面孔了，我是xx企業(yè)管理的沈薔薇，多指教?！闭f著我遞上名片。 他禮貌地接過去并未看，自報家門：“左大右。”

我怎么會不記得這個人呢，當(dāng)年帶著芭比娃娃跟我爭衣服的，東來順又跟我爭消毒毛巾的，還偷偷幫我們買單，開著寶馬7的閃閃發(fā)光的鉆石王老五。而今又多了一個身份，我們公司的潛在VIP客戶，他有這個實力也一定有這個需求，沒有需求，憑我三寸不爛之舌也能給他制造需求，但是此刻我對他的背景一無所知。所以這條大魚得吊著胃口，放長線。

我從來都不是靠外貌取勝的，我這張大眾臉能被‘閱人無數(shù)’的他記住的可能性真的很小。那么他記住的是什么呢？

我只所以說不記得，就是想要他現(xiàn)在這種意外的挫敗感，我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蔑視舉動，果然激起了他的興趣。

此人的套路就是裝深沉，氣場很足，惜字如金。讓人琢磨不透，有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敬畏感。兩個男人推杯換盞間，開始討論視線范圍能及的美女。無論崔胖子發(fā)出怎樣的感慨，左大右都一副性冷淡樣，淡淡地點頭或者鼻腔里發(fā)出類似嗯啊的聲響，但是崔胖子樂此不彼，并不認(rèn)為他是不感興趣。崔胖子幾次提到企業(yè)培訓(xùn)，我都岔開了話題，他對此很不解。坐了一會兒，我就借口不舒服，提前離席。

走之前，昏黃的射燈下，我含情脈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左大右，然后飄然離去。

九日說，做銷售其實很講究技巧的，我不知道我的技巧看起來是否蹩腳，但是我想左大右也不是吃素的，憑他的身家，身邊什么樣的妖孽沒有?？墒撬f對我有印象，這可能跟他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有關(guān)系，或者我有經(jīng)典語錄被他記住了？

我當(dāng)時跟芭比爭衣服的時候，好像就說了一句話。

我說，花男人錢很爽么，男人賺錢也不容易的好么，有能耐自己掙去，花你自己的錢再這么闊綽，我絕對雙手給你點贊，不跟你爭。

左大右當(dāng)時嗯了一聲，然后就走了。當(dāng)年的芭比現(xiàn)在還在他身邊么。

這是我回去以后跟彤彤反復(fù)演練當(dāng)時的場景才回憶起來的。彤彤也完全對這個男人沒有印象了，只記得那個腐芭比被眼影涂壞了的眼睛。

周一例會完畢，崔胖子快把我電話打爆了。

“怎么了？”我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面陰沉的天空問道，跟九日在一起待久了，我也很少咋咋呼呼的了。

“對VIP客戶這么冷淡啊？”不知道崔胖子是不是經(jīng)常在莊園田間地頭做指導(dǎo)工作的緣故，嗓門奇大無比。

我把手機(jī)離耳朵十公分遠(yuǎn)：“呵呵，那也沒有他冷淡?！?/p>

“我哥們？他就這屌樣兒。哎，可是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么？”他壓低音量，顯得神秘兮兮的。

“山西景煤集團(tuán)副董的二公子，左大右，38歲，現(xiàn)在任運(yùn)城分公司總經(jīng)理。曾經(jīng)娶過三個老婆，都離異了，其中第三個老婆是自己的后媽，他爸愛子心切，讓賢了。沒有孩子，緋聞不斷，時下有名的花花公子，哦不，惡少。江湖傳言他家里有軍隊背景關(guān)系。”

“你都知道啊，既然你知道，這不合乎情理啊，你是嫌客戶小么？”

“這么大的客戶恐怕伺候不起，他們肯定有很成熟的培訓(xùn)合作機(jī)構(gòu)，所以不想浪費時間。況且我拿什么搞定他？唯一的籌碼還是你跟他大學(xué)同學(xué)這層關(guān)系，不過鑒于你的人品，這曾關(guān)系肯定不牢靠，所以我放棄了?！?/p>

“可是我覺得有戲?！?/p>

“什么？”怎么總感覺崔胖子像拉皮條的。

“我這哥們兒，我們是大學(xué)同學(xué)，我太了解他了，待一天都說不到十句完整的話。但是他昨天問你們公司的事兒超過五句?！?/p>

“問的什么？”我心里迫不及待，卻裝著漫不經(jīng)心。

“我給學(xué)學(xué)啊，她干嘛的？怎么認(rèn)識的？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多大了？做培訓(xùn)的？我說小花苞，哥也只能幫你到這一步了。”

“知道了，我再想想。下回?fù)蹙?，姐們兒全力以赴?！?/p>

“昂，哥就喜歡你這句話。”

晚上加班到九點，鬧鈴響了，我歡天喜地的鎖好辦公室門直奔機(jī)場。如果飛機(jī)不晚點，九日會在十點十分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T2航站樓1號出口。給九日制造驚喜是我獨門秘籍。

這一年的感情，用什么詞適合形容呢，潤物細(xì)無聲吧。

我們都沒有辦法決定生命的長度，他說只想在未知的時間里把無限的愛都給我。這樣肉麻的話聽著溫暖而傷感。我迫切想深入骨髓的了解他，也會在他郁郁寡歡的時候開解他，會在爭執(zhí)以后冷靜下來給對方道歉,歡愉過后給彼此一個平靜的擁抱。我會支持他深思熟慮后所做的每個決定，支配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會偶爾撒嬌，但絕不無理取鬧。

你看像我這樣一個懂事且愛你的女人，你離的開么？

我們的相處已經(jīng)默契到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有的人在你身邊一輩子卻被你忽略了一輩子，有的人你只看了一眼，卻惦記了一輩子。

浪漫但不浪費，慰問但不質(zhì)問，傾訴但不控訴，交流但不交代，不隨便牽手也不隨便放手。

這是我總結(jié)出我們和平相處的原則，任何河流匯入大海以后都趨于平靜，任何激情天長地久都會歸于平淡，當(dāng)你愛一個人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想去遵守原則，無須刻意。

我終于做到了，以愛人的身份留在他身邊。

我已經(jīng)看到他了，藏青色的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處，右手拖著拉桿箱，他在出口處稍作停留習(xí)慣性掃視了一下人群，然后目光鎖定在我身上。加快步伐，搖搖頭，無奈地嗔怪道：

“小騙子，不是答應(yīng)我不來的嗎？”

我瞇著眼睛呵呵一笑。這一年越長大越覺得自己不那么逗比了。

他騰出一只手摟著我的腰一手拖著行李箱。

“這么晚還開車跑過來多危險。讓小叢來就可以了。是不是想我了？”

我把保溫杯打開，抿了一下嘴唇說：“先喝點熱水吧，會舒服一點?！?/p>

有一束目光一直盯著我們看。我側(cè)目，駐足，是左大右。旁邊站著的應(yīng)該是他的秘書或者司機(jī)，男的，有點娘氣，一直在對著手機(jī)屏幕捋額頭上幾綹調(diào)皮的頭發(fā)。

我們是什么樣的緣分呢，會這樣三番五次的遇見，在北京茫茫人海之中，以各種姿態(tài)。

他斜睨著，看著我和九日秀恩愛，看的我渾身直發(fā)毛，還伸出手指出來在空著點了兩下，意思是這下還敢說我們沒見過嗎？

互相點頭笑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了。

穿淡紫皮草的女人伴著高跟鞋“叮叮?！钡捻懧曃巳珗龅哪抗猓皇情L的多好，是霸氣側(cè)漏，那些中長的貂毛在風(fēng)中隨著她的節(jié)奏搖擺著。在機(jī)場的大廳格外引人注目，款款走來，然后千嬌百媚地?fù)淙胱蟠笥业膽牙铩?/p>

猩紅的嘴唇，夸張的假睫毛和腮紅讓人聯(lián)想到這是趕著去夜總會上班的。她弓著腰，抱著左大右的脖子亂啃，撒嬌地說著什么，左大右一只手插在運(yùn)動褲口袋里，另一只手拍了一下女人的背，行李箱移交到娘炮手里。

混亂的場面，我們在熙熙攘攘的旅客群里靜默著，多年以后我都理解不了為什么那一刻跟電腦在緩沖一樣。這種感覺很奇怪，照我過去的脾氣，肯定走到跟前嘚瑟一下，或者說獻(xiàn)媚，左哥，幸會，這是你女朋友啊？

潛臺詞是，我想混個臉熟，有空聽聽我們公司的培訓(xùn)唄。

現(xiàn)在卻覺得淺薄了?；蛘呤且驗榫湃赵诟?，怕給他丟面子。

“你們認(rèn)識？”九日蓋好保溫杯，攬著我的肩膀問。

“三面之緣的一個朋友，未來也可能會是我們的大客戶，誰知道呢？”

“要不要打個招呼？”

“不用了吧，看那個香艷的場面，不去打擾人家雅興了，走吧。”我搖了搖頭，初秋的晚上，涼風(fēng)陣陣，九日把外套披在我身上，接過我手里的車鑰匙，我們在車門關(guān)上的一剎那忘情地?fù)砦窃谝黄稹?/p>

三周后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你好?！边@個聲音慵懶而曖昧，接近夢囈，就像在被窩里發(fā)出的。

“嗯。你好。誰？”我的手已經(jīng)放在掛斷鍵了，再給你一秒鐘自報家門。

“有空么？”這個聲音……怎么有點像左大右。不可能啊。

“沒有。”

“嗯？”對方異常詫異，好像很久沒有被人拒絕過了。

“我在接一個重量級人物的電話，所以沒空?！蔽乙呀?jīng)猜到是誰了。

“哈，是我，左大右?！?/p>

“我知道?！?/p>

沉默了有30秒，誰也沒說話，冷場了。我聽見他吸了一口氣，好像吸到沼氣，味道不對，又煩躁地吐了出來。 他之所以留了大片空白時間，大概是留給我的，他心理活動肯定是這樣的，既然我想推銷培訓(xùn)，肯定這時候會頂禮膜拜，甜言蜜語把他夸到天上去，讓他享受一下當(dāng)玉皇大帝的感覺。他以為正常女人都會像芭比或者夜總會紫衣女郎那樣看見他都往他身上撲，對他說一些崇拜的違心的話，讓他找到做土豪的存在感。我卻真想做個好人提醒他，她們都是沖著你的錢呢，傻x。恰好，我不缺，我知足常樂，我為什么要出賣靈魂恭維你呢。

我這邊還得意呢，你看你看 ，他終于繃不住了吧，打電話了吧，接下來好奇心出來了吧，想搭訕了吧，賤男人本性出來了吧，殊不知我是私底下做過調(diào)查資料的，已經(jīng)把這個人的脾氣秉性，情人小蜜，家族背景，公司背景都一一研究過了。 “算了，再見。”他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讓人措手不及。顯然覺得我沒捧場，掃他興了。

“等一下，左先生，我們公司的培訓(xùn)你會感興趣么，既然你都主動打來電話，我還不推銷一下，說明我職業(yè)素養(yǎng)不夠，況且我們公司的培訓(xùn)課程真的不賴，對于您這樣的成功企業(yè)家來講，我們有量身定制的總裁班……”

到后面說得我都心虛了，對方死一樣的沉寂。我都不知道到底該補(bǔ)充了些什么，心里在想他會不會把電話放一邊，蒙頭大睡了，反正抱著往死里說的決心，如果對培訓(xùn)不感興趣指定以后也不會騷擾我啦。

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呼嚕聲。

“左先生，喂，姿勢不對，起來重睡?！?/p>

“唔，說完了？”真的傳來翻身的聲音。

接著，他針對我上面的推銷做了點評，對于惜字如金的人來講，此刻表現(xiàn)出極端的刻薄。真是讓人瞠目結(jié)舌，提出論點，拋出論據(jù)，最后總結(jié)發(fā)言，跟演講一樣，可惜只有我一個聽眾。但是因為是打擊培訓(xùn)公司的負(fù)面評價，批判的體無完膚，我就不公布出來了，說得我竟然啞口無言，無力反駁，這個人的知識面廣到大西洋那邊去了?？傊痪湓?，我徹底放棄他了，一個不求上進(jìn)的土豪，已經(jīng)病入膏肓，窮的只剩下錢了，根本不需要進(jìn)步，用他的話說，他都能給我們講師講課了。

“你既然這么排斥培訓(xùn)行業(yè)，為什么還給我打電話，大清早不是給彼此添堵么？”我終于決定魚死網(wǎng)破，露出彪悍的一面。

“醒的早，拿煙，你的名片就掉出來了。”

“這個理由真的好荒誕，你要是開電視看到楊冪演的電影，你還給她打個電話指教一下演技啊。”

“沒什么稀奇，我們經(jīng)常一塊兒聚，還有她老公凱威，只能說交流，談不上指教?！?/p>

“好吧，我錯了，我錯了，大哥。再見哈?！?/p>

尼瑪，我惹不起還躲不起么。

“中午一起吃飯，賠個不是，剛才抨擊了你們公司。噢，就香格里拉吧，等下我助理發(fā)短信告訴你位置?！?/p>

呃……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電話“啪”的一聲就掛了。

凌亂了，這是什么節(jié)奏。

這件事兒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九日，也沒有機(jī)會，他一直在跟中層領(lǐng)導(dǎo)開會，會議室大門緊閉。鬼使神差的，我去了，反正就是個午餐。

我連個妝都沒補(bǔ)，六級大風(fēng)，把我頭發(fā)吹得格外凌亂，像被大風(fēng)強(qiáng)奸過，可是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又不是約會，我還是垂死掙扎的帶了《總裁班培訓(xùn)邀請函》，還有VIP培訓(xùn)總監(jiān)做的《員工內(nèi)訓(xùn)需求調(diào)查表》扉頁上大大的寫著幾個看起來有點蒼白的字：培訓(xùn)是給員工最大的福利。

他倒是很正式，一個豪華的包房，極具奢華。

那是一些華而不實的藝術(shù)品，而不是家常菜，貴得讓人咂舌。地中海風(fēng)格的包房，每道菜都有主題，LED屏都會應(yīng)景變幻背景，在這種人面前，我才知道我特么連個小資都算不上。

服務(wù)生開了一瓶82年的拉菲。

“我等下開車，不方便喝。”我斷然拒絕了。

“我在樓上開房間了?！彼c了一下頭，以示鼓勵。

“算了，我怕酒后亂性。不合適?！?/p>

“噗。”他笑出來，一口紅酒被他身手敏捷地攔截在紙巾上。

“你亂過？跟誰？機(jī)場見的那個小白臉？”他的目光跟兩條平行的射線一樣來回掃射在我身上。

你瞧這個口無遮攔的人啊，我記得一句電影臺詞，雖然你長得人模人樣，我還是聞到一股禽獸的味道。

“誰小白臉？我糾正一下，是我男朋友，也是我們公司大boss，你這么大張旗鼓，這么破費，到底是為什么？不是想泡我吧?！蔽译p手抱在胸前。

“昂，隨便你理解。”

差點輪到我噴茶水了。我又一次自己挖坑自己跳進(jìn)去了，正常女人都不會這么問，正常男人也不會這么回答。

他玩味著純金火機(jī)對這種氣氛有點煩躁了，咂了一下嘴，可能說出上面那句話讓他覺得有失身份了。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踢了一下真品沙發(fā)軟座，拎起包揚(yáng)長而去。

來之前，我還想垂死針扎一下看有沒有可能拿下這個單子，現(xiàn)在看來沒有必要了。因為像左大右這種惡少，我必須敬而遠(yuǎn)之。這種變態(tài)的老男人對女人都是圖一時的新鮮而已，他根本不稀罕女人，他稀罕的是征服的感覺。老狐貍！沙揚(yáng)娜拉！

陳昊當(dāng)爸爸了，蘇芬給她生了一對龍鳳胎，孩子粉嘟嘟的，我和九日去醫(yī)院看他們，陳昊這個超級奶爸滿臉洋溢著驕傲而幸福的笑容。

九日拉著我的手說他從沒有這么迫切低想當(dāng)爸爸。 在我們彼此喜歡最好的年華里，我同意嫁給他了，然后我們生個孩子，然后我留在家里相夫教子，然后陪伴孩子快樂成長。這是我們近期又一次默契的共同計劃。

實際上九日要娶我的消息在他的女性朋友圈兒里還是掀起了嘩然大波，她們都用各式復(fù)雜的目光譏諷過我，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要家世沒家世。飛上枝頭做鳳凰了，真遭人恨啊?？墒沁@并沒有動搖過九日半分。

我們總算能修成正果了吧，婚紗已經(jīng)定了，酒店已經(jīng)定了，戒指已經(jīng)定了。日子也已經(jīng)定了。

一切都在朝著美好的方向發(fā)展著，當(dāng)然這是我一個人的自以為是。

人間處處有意外，我的災(zāi)難也很快來了。

九日說：“郝菲回來了。” 說著拿了一杯酸奶放好調(diào)羹遞給我。

“郝……菲……” 我怔住了，手一軟，酸奶被我打翻在地。這么長久的日子，這個人，我半句都不敢提及。

“好啊，親愛的，是你通知的么，你想的真周到。怎么說她也是你嫂子啊，希希呢？”

“也回來了?！?

“??！太好了，我想念這個小家伙了，應(yīng)該長高不少了吧。你說她會不會意外她的老師跟他叔叔在一起了？”

“叔叔？”他悵然所失地重復(fù)著。眼神凄楚而無奈，我的心一顫。他心里從來都沒忘記希希，那個叫了他四年爸爸的熊孩子，被他用生命保護(hù)著的小甜心，或者還有她。

郝菲回來的當(dāng)晚，我們一起吃了一頓飯。在東三環(huán)燕莎附近?？上]見到希希，九日說被舅舅接到外婆家去了。之前林姐告訴我，這一年郝菲娘家發(fā)生了一些變故，她爸爸去世了，昔日那些生意場上的輝煌也只能是明日黃花。

親人離世那么重要的時刻她沒有回來，現(xiàn)在小叔子結(jié)婚她回來了。這不得不讓我生疑，她回來的目的。

我躲在無人的角落捶打著自己的頭，別亂想啊。

精心打扮過的郝菲，已不似一年前的光彩奪目。歲月在她的臉上刻畫了清晰的痕跡，她已經(jīng)開始有眼袋了，眼角的紋雖然蓋了粉也還是能看的清楚。兩頰都有點松弛或者水腫，眼神空洞無神，掩飾不住的疲憊。

“郝菲姐，你還是那么漂亮?！边呎f，我邊把九日脫下來的外套小心翼翼的折好，遞給服務(wù)生。

“薔薇，你竟然做到了?！?/p>

“呃……”我看了一眼九日，底氣不足地說：“我最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她沒有接話，目光撇向九日，假裝無意地問：“旭，我聽媽說，你帶薔薇回過福建老家了？”

“對，她很喜歡那里?！闭f著九日揚(yáng)起嘴角笑了笑，然后輕輕地握住我的左手。

郝菲抿了一口紅酒，失落地說：“我都沒有去過，她吸了一下鼻子，手哆嗦著，埋頭切盤子里的牛排，怎么切都切不開。

九日看不下去了，把自己盤子里切好的抬到她面前換走了她的那一份。我的心跟剛遭雷擊一陣痛楚酸麻。九日應(yīng)該看出了我的異樣，用手在我背后輕輕地拍了兩下，像是說別介意，我朝他擠出一絲笑容，沒關(guān)系。

他們始終沒有以‘叔嫂’稱呼對方。她叫他旭，他叫她小菲。

我雖然很餓，但是面對美食，味同嚼蠟。

一刻鐘后，我們?nèi)齻€人面前的盤子里食物并沒有減少，可是誰也不想耗下去了。郝菲上了九日的車，她毫不客氣的坐在此前專屬我的位置上。

我呆呆地站在我的甲殼蟲旁邊，開著車門，看著他們。

她沖我迷人地笑了一下說：“薔薇，再見，我們回家了，你自己小心?！?/p>

你們回家了，呵，回你妹啊。

九日揚(yáng)了一下手機(jī)，滿眼寫著內(nèi)疚。他又開始沉默了，回到我最開始認(rèn)識他的狀態(tài)，郝菲果真有那么大的魅力？龍卷風(fēng)一樣，卷席了他的記憶？

我回家接上彤彤，把車開上三環(huán)，漫無目的，一圈圈地繞。

彤彤一手拿著ipad玩三國殺，一邊跟我說話。

“準(zhǔn)新娘興奮成這樣？還讓姐妹兒活不？油不要錢？還是彰顯你嫁人豪門了？要不要我拿擴(kuò)音器幫你吆喝一下?！?/p>

“她回來了?！?/p>

“回來唄，人家來參加婚禮不行哦，事實上，你們都要結(jié)婚了，還有半個月鐵板就要釘釘了。我不覺得她能撼動你們這么深的感情，我都嫉妒?！?/p>

彤彤多懂我，她都知道我說的是誰，這才是閨蜜，無話不談，默契無比，貼心如她的閨蜜。

“你說的輕松啊。他伺候過她坐月子，他幫她帶過4年孩子，他喝多了喊的是她的名字，他說他曾經(jīng)暗戀過曾那時還是嫂子的她。”

“那都是老早以前了，還翻舊賬干嘛？如果我沒記錯，她拱手相讓，還給錢求你的啊。你忘了？”

我當(dāng)然沒忘，但是憑女人直覺，她這趟回來不是參加婚禮那么簡單。感情真夠麻煩的，還讓不讓人好好的。

夜深人靜的時候九日打來電話：“薇寶兒，怎么微信不理人？”

“問個問題，郝菲是回來參加我們婚禮的嗎？”

“她……她這幾年在國外過的不太開心，可能還沒從我哥哥的陰影里走出來，我們要體諒她，包容她，畢竟她也是我的家人，以后可能要一起生活的家人。”

“什么？她不打算回美國了嗎？”

“希希不太適應(yīng)國外的生活。”

我開始跳腳了：“開什么玩笑，不適應(yīng)？不適應(yīng)當(dāng)時就趕緊回來啊，待一年多還不適應(yīng)，這不是折磨孩子嗎？”

“不管怎樣，希?；氐轿疑磉叄@是我夢寐以求的。郝菲做了這么大的犧牲，放棄國外的事業(yè)回國，其實這也是好事，畢竟一家人可以互相照應(yīng)。她結(jié)婚了，然后因為性格不合，又離了。所以情緒很糟糕，我都不知道這幾年她是怎么熬過來的。她不想我的家人陪著她難過，包括帶走希希，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是不希望希希再繼續(xù)拖累我。”

我無語。

不，不是這樣的。真相是，她想要開始她新的人生，并且得到那筆遺產(chǎn)，所以才要帶走她。那筆錢被她男朋友和弟弟騙光了。

我不敢告訴九日，我也悄悄調(diào)查過郝菲。

繼續(xù)若無其事，滿懷期待地準(zhǔn)備婚禮用品。

希?；貋硪恢芰?，我買了玩具去看她。

那天真的很灰暗啊。其實，本來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九日的，你的愿望快實現(xiàn)了，你要當(dāng)?shù)恕？墒俏蚁嚷牭揭粋€不好的消息。

開門上樓，九日的房間，隱約傳來談話聲。我沒有偷聽癖，可是聲音也太大了吧，門也沒關(guān)，我還是聽到了一些讓我窒息的對話。

男：“現(xiàn)在說這些太晚了。我希望你是回來祝福我們的?！?/p>

女：“不，不，你聽我說，一切都來得及?！?/p>

男：“我腦子很亂，我需要冷靜一下。你先出去吧?！?/p>

女：“不，讓我陪著你好嗎，這幾年我無時不刻都在想你。希希以后還可以叫你爸爸，我再也不離開你們了?！?/p>

我腦子里展開了一片天馬行空的想象，九日站在窗前，郝菲從后面抱著他，臉貼在他微熱的毛衣上。又或者她平日里高貴的身軀此刻跪在他的面前，低賤地祈求施舍。

略微沉思，我覺得這種場合我出現(xiàn)太尷尬了，他們之間的問題應(yīng)該用自己的方式解決，而我應(yīng)該相信九日的，然后我悄無聲息的帶上了門。

我以前一直后悔我的莽撞性格，但時隔多年，唯有這一次我為我沒有沖動，而后悔了。

因為郝菲又約我談話了，談完以后，我再也沖動不起來了。

我壓根也沒想到我和郝菲距上次談話一年半之久還會有續(xù)集。她打來電話的時候口氣不容置疑，全然沒有上次的猶豫客氣。

十點半，老地方。

我去的時候，她已經(jīng)高傲地坐在上次的老位置，一遍遍焦急地看表。

反正我是準(zhǔn)時到的。

她輕蔑的看了看我：“沒帶保鏢??？”

“嗯？”

“你上次帶的那個小男友啊，你們不是還聯(lián)系著的嗎？”

“哪個？哦，那個啊。他叫邵嘉瑞，但不是我男朋友，普通朋友?！蔽壹m正道。

“別虛偽了，普通朋友可以隨便出入你家，共進(jìn)晚餐，勾肩搭背？九日車禍后，你跟他還有心情參團(tuán)旅游，你覺得我會相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好幾天會什么都不發(fā)生？” 來者不善。

毫無前奏，我們已然開始進(jìn)入正題了，這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我承認(rèn)我低估郝菲的偵察能力了。我一方面憤怒我居然也在她的監(jiān)控范圍之內(nèi)，一方面為我解釋不清這其中發(fā)生的誤會而懊惱。

“你狡辯也沒有意義，我只能說我看走眼了，你才是這幾個人里最精打細(xì)算的。你一方面覬覦柳家的財產(chǎn)，一方面跟你的小男友藕斷絲連。你不僅打入公司內(nèi)部，擠走韓珊，還去福建老家巴結(jié)我公公婆婆，真是做的天衣無縫啊，你不當(dāng)演員可惜了，人才啊?！?/p>

我的頭頂又有一大片烏鴉烏央烏央地飛來飛去。我的血液都集中在腦門，心里有個聲音歇斯底里地喊：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她笑里分明帶著刀：“我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你的灰姑娘夢該醒了?！?/p>

我從事先準(zhǔn)備好的行李箱里拿出一摞摞人民幣，整齊地碼好，滿滿一桌子，在我們面前壘砌了一堵誰也穿越不了城墻。

“上次的錢還給你，多出來的是利息?！?/p>

那筆錢當(dāng)年我確實花了，旅游花了一萬，剩下的都給九日交醫(yī)藥費了。

她看都沒看，小手一揮，把錢推倒在一邊：“你太小看我了，你以為我說的是錢嗎？你以為我會在乎這點錢么？我要的是人?！?/p>

很多人都側(cè)目，看著兩個女人對著一堆錢談判，還有人拿出手機(jī)拍照發(fā)微博，還有一個女的打電話叫她朋友快來圍觀，說有倆二逼想紅想瘋了。

你看她那氣焰囂張，咄咄逼人的樣兒吧，我差點就上了她的賊當(dāng)，眼淚馬上要下來了。我是來談判的啊，差點忘了亮殺手锏了。

我定定神，“郝菲，你真健忘啊，當(dāng)時你拼命拱手相讓，毫不留情帶走希希，為了阻止他去機(jī)場，還教唆人去撞他，柳旭的車禍跟你一點關(guān)系沒有？肇事司機(jī)叫郝鈞，是你親弟弟吧，你打到他賬號里的錢，也是應(yīng)該屬于希希的對嗎，被這個人拿到澳門去豪賭，揮霍一空，你也知道吧。剩下的錢，你比我更清楚去向?！?/p>

她顯然沒有料到我敢直呼她的名字，還學(xué)會了反‘監(jiān)’計。

她頓了頓，陰陽怪氣地說：“我知不知道不要緊，柳旭不知道吧，你可以告訴他，你是不是以為這樣，就可以威脅到我，你錯了，我不怕，你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他事情的真相。順便告訴他，你們的大股東要撤股了，看他拿什么準(zhǔn)備上市？希希以后他再也見不著了?！?/p>

難怪她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她亮完底牌我就知道，她贏了。

我只知道公司有個神秘的大股東，我沒想到是她。 “你想怎樣？”

“離開他?！?/p>

雖然我心里設(shè)想過她這樣厚顏無恥地提這個要求，但是我沒想到她這么直接，宣布得這么快，真戲劇性。

她見我死倔死倔地不肯說話，問：“要不要約他出來，大家一起坐在這里，聊一聊這個問題，看看他心里，希希，公司，我，你都分別是怎么占比重的？”

“不要，千萬不要。你明知道他心臟不好，怎么還會讓他卷入這場紛爭？你明知他把事業(yè)看得比命都重要，還給他出難題，我同意了，我同意了，我-同-意-了！”我渾身哆嗦著，從沒有想過，我們約好的?？菔癄€是句戲言，我這么輕松就說出了好聚好散。

再見了，我的九日。我就這樣放手了，你恨我吧。

我冷笑了一下，克制著渾身顫抖：“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當(dāng)他是什么？如果你愛他，你當(dāng)時干什么去了？”

“此一時彼一時，我現(xiàn)在認(rèn)為我比你更合適跟他在一起，我想我的公公婆婆也會認(rèn)為這是最理想的結(jié)果。希希還是他們的孫女，而我也還是他們的兒媳婦，憑我的實力也會幫助旭的事業(yè)更上一層樓，我已經(jīng)在籌備上市的事情了，你呢，你能做什么？小灰姑娘？”

呵，我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說什么都特么的是對自己的羞辱，這次戰(zhàn)爭里，她有高臺大炮，我連小米步槍都沒有。我一無所有，我只有一顆愛他的心，可是現(xiàn)在被她剖析成了成了詭計，成了攀富貴。

天旋地轉(zhuǎn)，我看見郝菲面目猙獰，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來，使勁地掐著我的脖子，嘴里叫囂道，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桌上的杯子碎了，咖啡色的液體淌了一地，像我血管里流著的血，褐色的，一滴滴的從桌上往地上流，我的生命都快干涸了，脖子像被扎緊的口袋，空氣越來越稀薄，這時九日出現(xiàn)了，我虛弱地伸出手，說，親愛的，救我，救我……他冷冷的看著我搖搖頭，絕望之際，我抓起碎片狠狠地刺向郝菲……“沈薔薇，沈薔薇！”

“小姐，小姐，醒醒……”我的胳膊都被人晃散架了，我睜開眼睛看看四周，咖啡廳里的工作人員都來我面前報到了，有男有女，郝菲雙手抱胸站在我對面，我剛才怎么了，我怎么感覺做了一個殺氣很重的夢。

有人提議打120，被郝菲制止了。

“沈薔薇，別裝啦，裝暈這一套在我面前不管用。我是不會憐香惜玉的。”

她煩躁地點了一根煙，沉思半響，語氣緩下來：“其實，我這也是無奈之舉，我以前太單純了，情商很低，我以為兩個人在一起只要彼此相愛就夠了，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柳旭一樣真心對希希好，所以我不忍心希希受委屈你明白嗎？我都四十了，嫁過兩次人，還帶著個孩子。我的心早就千倉百孔我不是故意非要跟你搶男人，柳旭是我最后的選擇，也是我……最好的選擇，所以你懂的。”

“這些，柳旭知道嗎？你都不用問他的想法？我們請?zhí)及l(fā)了……”

“所以，你要識相地離開，走出他的視線，越遠(yuǎn)越好。我知道他是個重情義的人，如果他非要娶你，你可以想象一下，我們?nèi)齻€人將共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并且在同一間公司，我是你的上司。我還是公司大股東，我不僅有權(quán)決定一個人的職位，去留。甚至整個公司的命脈都在我手上。我還有希希，誰也不能保證他現(xiàn)在心里沒有我，所以你擁有了婚姻，我和他之間的曖昧也如影相隨。嘖嘖，你覺得這種處境下，你會不會暴走？那時候你再離開，會不會很狼狽？”

沉寂了半響，我一字一頓的吐出幾個字：“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說下去了。你走吧。”

高跟鞋扣地板的聲音，漸行漸遠(yuǎn)。我和我的一堆錢彼此對望，彼此嘲笑著。

入秋了，窗外的梧桐樹已經(jīng)落葉了，枝頭零星的幾片，在風(fēng)中孤單而無奈地?fù)u曳。滿目蕭索，蒼涼。天空黑壓壓的，仿佛一口倒扣著的黑鍋，讓人透不過氣來。

我雙手托腮，“吧嗒吧嗒”眼淚像珠子從臉上緩緩滾過，如歌如泣。

面前已經(jīng)積累了一片水漬，還有不斷擴(kuò)大的趨勢。

我嘗試著站起來，可是下半身就像不受我支配，我踉蹌著癱軟在沙發(fā)上，突然像泄了閘的堤壩，排山倒海般哭起來。

誰特么都別管我，讓我一個人安靜地死一會兒。

天都黑了。

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下刀子的感覺了，彤彤，我的世界也下刀子了。你在哪兒呢？

彤彤接了我的電話很快趕到了。見到她的那一刻我安心地閉上了腫脹的眼睛。

她把桌上的錢收到箱子里，然后厭惡地驅(qū)趕了那些好奇的目光：“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沒見過有錢人哭啊?！?/p>

然后把我抱在懷里，什么都沒問。

服務(wù)員把我扶到車后座后，邊走邊回頭偷瞄。媽蛋的，他肯定以為我是同性戀了，怎么身邊盡是女人，走了一個又來一個，還抱來抱去的。

可是彤彤不會開車，我這種情況也走不了路，眼下只有找個人來幫忙了。

說話間就有男人誤闖過來了。他拿著車鑰匙，公文包，站在他的寶馬和我的車中間，不動聲色。

“看個屁啊?！蔽铱匆娮蟠笥夷菑堌i腰子臉我就來氣，作勢要把車窗升上去。

彤彤卻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繞到他的車跟前無比興奮跟他打招呼：“我記得你哎，怎么是你？幸會幸會。你幫我們買過單，在東來順！”

他渾厚的男中音響起：“哈，是我。不值一提。”

然后他們站在風(fēng)里閑聊了十分鐘之久，差點把我忘了，昏昏欲睡之際，被一雙寬大的手抱到另外一張車上，真皮座椅，后排很寬敞，淡淡的薄荷的味道。

“看著瘦，還真沉?！?/p>

“你放我下來。”我有氣無力地說。

彤彤安慰我：“薔薇，別鬧了啊，要不然感冒了，你的車先停這里，等過幾天再來取。左先生送我們回去，你還記得他嗎？”

我沒有答話。

“受刺激了吧?！? 他從后視鏡里直直的看著我，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

我掙扎著推車門，他眼疾手快把安全鎖上鎖了。

“別這么大火氣，天底下男人多的是?！?/p>

“是啊寶貝兒，先消消氣，回去再從長計議。”彤彤從副駕駛探過頭來，附和道。

我直接被送到二炮醫(yī)院了。高燒38.8。

剛在vip病房躺下，做完檢查，抽完血，醫(yī)生就進(jìn)來了：“左總，你朋友懷孕了。情緒比較激動，胎動有點異常，先好好休息吧。”

彤彤“啊”的一聲尖叫，我們齊刷刷地看著她。

醫(yī)生糾正道：“是病床上這位小姐，不是你?！?/p>

左大右說：“用最安全的藥把燒降下來，保證大人孩子健康?！?/p>

打完針，還拿了一大包營養(yǎng)品。

左大右做完雷鋒，已經(jīng)深夜了。

交通廣播里主持人說，馬上就要國慶節(jié)了，又到了很多人扎堆結(jié)婚的日子，我們的微信平臺上也承載了太多朋友們的祝福，接下來有位叫‘幸福的左耳釘’的朋友想點首《明天我要嫁給你了》的歌送給未婚夫‘快樂的右耳釘’。留言說，親愛的，我們結(jié)婚后帶我去蜜月旅行吧…… “能關(guān)了嗎？”我幽幽地冒出一句，在寂寥的夜里。

車廂里瞬間安靜了。

“寶貝兒，你知道你自己懷孕了嗎？”彤彤憂心忡忡地問我。

“知道?！蔽宜罋獬脸恋拇?。

“什么時候？”

“前天?！?/p>

“那你哭的這昏天暗地的是為啥？他不想要？”

“我不想要?！蔽铱戳艘谎圩蟠笥业暮竽X勺，“先別問了，回去說吧。”

看著窗外皎潔的彎月，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我問彤彤：“待在你愛的人身邊，和留在他的心里，只能選一個，你選哪個？”

“留在他心里啊?！?/p>

“為什么？”

“待在一起，相看兩厭，留在心里，甚是懷念?！?/p>

“昂，我也這么想的。”

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用被子裹住自己：“等等，等等。我剛才沒睡醒啊，你這非常時期，問的問題都是有目的的，我必須慎重分析一下再重新選?！?/p>

其實，我也矛盾萬分地為自己做了一道選擇題。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無意中的選擇都是暗藏玄機(jī)的。

這種時候總得寫點什么吧，我從九日的福建老家回來以后就養(yǎng)成寫日記的習(xí)慣了，寫在我的博客上，我只是想我們彼此相愛的季節(jié)里，有些溫暖我們彼此分享就夠了。

這個承載我這么久感情的博客，我本以為我會一直記錄下去，直到我們七老八十的時候再一起回到那個依山傍水的村落，如果我癡呆了，九日會在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們并排坐在躺椅上，念著我曾經(jīng)的小心思?？墒乾F(xiàn)在我打算變成我一個人的回憶了。

瞬息萬變啊。

我以前在博客里對九日說了很多話。

“我承認(rèn)我第一眼喜歡的是你的外表，但是我更愛你深藏海底正義純良的內(nèi)心?！?/p>

那是去年九日去韓國修復(fù)額頭上的傷疤，騙我說手術(shù)失敗，我跟他說的。

“我希望我每次見到你都是不皺眉頭，低眉淺笑的樣子，因為只有那個時候你的內(nèi)心才是真正快樂的?！?/p>

我生日那天，九日把新車鑰匙遞到我手上，他問我許了什么愿，我這樣告訴他。

他求婚那天，我特別煽情地說：“九日，守護(hù)我們的愛情，就像呵護(hù)一朵花開，所有的等待，都飽含溫暖?！?/p>

今天是9月30日，距離我們的婚禮還有7天。我卻不得不在這里以這樣一種自言自語的方式跟你告別了。

“我現(xiàn)在心亂如麻，對你，對郝菲都是最凌亂的一種感情。我什么都不能帶給你，但是她說，她可以。我自卑的小心思又上來了，于是我說服自己退讓了?！?/p>

“我不愿意相信我們有這樣的這一天，因為這一天我將失去你，但是，這一天還是來了?！?/p>

我的鍵盤已經(jīng)濕的不成樣子了，眼前模糊一片，怎么擦都霧蒙蒙的。

“我希望你忘了我，然后跟你曾經(jīng)暗戀的女神好好生活，盡管她已經(jīng)變得面目全非，我假裝勸自己她都是為了得到你才讓魔鬼迷了眼睛?！?/p>

“我希望多少年以后，你都會記得那個甜蜜，喜悅，幸福，以及各種情緒交織的日子，有我陪著你的日子?！?/p>

“擁抱再緊，也總要松開。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愛是叫作放手?！?/p>

“請不要找我，我知道你一定找的到，但是那樣就違背我的意愿，我好不容易才做的決定。” 如果可以，請把我留在記憶里，留在一年前福建老家里，留在最初美好的時光里……我最后能為你做的一件事情，竟然是走出你的人生。

我后來其實做了很多假設(shè)，那些假設(shè)哪一條都比我實際選擇的路好走，都不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我以為，離開北京，就遠(yuǎn)離了夢魘。

走之前，我抱著彤彤的脖子說：“今日一別不知道何時相見了。這幾年跟做夢一樣，我以前特別自私老怕你嫁給楊得，然后把我一個人扔下，冷冷清清的，沒想到是我把你撇下先走了?！?/p>

“呸，呸，說什么呢，什么叫把我撇下先走了，搞的跟生死離別一樣。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孩子怎么辦？”

“我還沒有想好，腦子亂的像漿糊。”我呆呆地看著窗外，沈薔薇啊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不要輕舉妄動，畢竟是一條生命，不行你就生下來咱倆一起養(yǎng)?！?/p>

“你以為是只貓啊狗啊的，生下來容易，養(yǎng)就難了。對了，不能讓九日知道我懷孕的事情，至于為什么逃婚以及對他不辭而別理由你自己想吧，多看看黃金檔電視劇，選個聽起來合適的理由?！?/p>

彤彤接下了這個難題。

到了機(jī)場，我給邵嘉瑞打了一個電話。

“你最近有女朋友了，都得求著你給我發(fā)笑話了?！?/p>

“是你不需要了。之前，我只是擔(dān)心你孤獨寂寞。現(xiàn)在你身邊都有人了，我們終于還是錯過了彼此的人生風(fēng)景?！?/p>

我也嘆口氣，“你的林妹妹是是文藝青年吧，你都變文藝多了，你有那么美好的前途，又是本地的，又有喜歡的女子在身邊，我羨慕你。好好的，騷年，既然愛，就深愛，好好對人家姑娘，別辜負(fù)了?！?/p>

“別這么說。我也羨慕你有一顆堅強(qiáng)善良的心。今天說話怎么怪怪的？發(fā)生什么了嗎”

“沒事，再見?！蔽椅⑿χ鴴炝穗娫挕?/p>

換登機(jī)牌的時候我腦子里特別逗比地想起一句灰太狼的臺詞：我一定還會回來的…… 死彤彤又把難題又推給我了。

因為我剛在飛機(jī)上安頓好就接到了九日的電話。

他急切地問：“你在哪里？好吵，是不是要回家準(zhǔn)備嫁妝？要啥自行車啊?！?/p>

這是趙本山和范偉的小品《賣拐》里面的經(jīng)典臺詞，以前我們會經(jīng)常拿出來調(diào)侃對方?？墒乾F(xiàn)在卻深深地刺痛我的心臟。

我咬著手指，疼到麻木：“真的想好娶我了嗎？我哪里好？”

“你哪里都好，賢惠懂事，敢愛敢恨，什么都考慮周到，在我心里就是我想要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陪你到老，但是一想起以后每一個清晨醒來能看見你，生活多美好，你這么勇敢，愿意嫁給我，會不會后悔？”

“我已經(jīng)后悔了，我不能嫁給你了，我承受不起，請原諒我?！蔽野杨^埋在臂彎里，泣不成聲。

“你開什么玩笑？”

“不是，我說的是真的，我反悔了，你恨我吧。”

“是因為郝菲嗎？她跟你說什么了嗎？告訴我！”

我抹了一把眼淚，絕望地閉上眼睛，把心一橫：“ 不關(guān)她的事情，我媽說，我不能嫁給一個隨時看不到明天的人，因為我沒有那么傻，這么說夠清楚吧?！?/p>

沒等他作任何反應(yīng)，我已經(jīng)把電話掛了，關(guān)機(jī)。

我想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會真正可以對我的傷痛感同身受。萬箭穿心，痛不欲生，也僅僅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你也許會同情，也許會感嘆，但永遠(yuǎn)不會清楚我的傷口究竟?jié)€到何種境地。

彤彤，我的世界下起一片刀子，戳在心窩里，鮮血淋漓。

我們就這樣沒有交集了嗎？如果是這樣本文就該結(jié)束了吧。老天爺你何苦捉弄我們。

天黑到家，我們家的大門是緊閉的，我使勁敲門都沒人開，打了沈鵬電話才磨蹭著下樓來。進(jìn)到屋子我就發(fā)現(xiàn)我們家人看見我的表情很詭異，都端坐在客廳里，籠罩在烏云密布的氣氛里。沒有任何人有熱烈歡迎我的意思，包含新過門幾個月的嫂子。也不怪他們，我都是大齡未嫁的小姑子了，突然大包小包的回家了，肯定是啃老的節(jié)奏，要賴在家里，這著實不好。

我媽又蒼老了一些，看起來臉有點虛腫，難道是婆媳不和？

長途奔波確實挺累的，晚餐我吃的很少，暗暗觀察每個人的表情，也沒琢磨個所以然來。我把沈鵬堵在廚房。

“怎么回事？是不是媽跟你媳婦合不來，你娶了媳婦忘了娘吧？”

“不是，她們很好。是你不愛聽的那個人?！?/p>

肯定是關(guān)于沈大河的事兒，以前沈鵬一打電話跟我說沈大河的事兒，我都打斷他，久而久之他就知道這個人是我不愛聽的了。

今天情況好像不一樣，要不然全家也不至于坐一起跟開追悼會的似的。

“說吧，什么事兒？他要跟媽離婚了？還是又要生兒子了？”

“都不是，他的煤礦發(fā)生瓦斯爆炸了，4死13傷，他進(jìn)去了，被拘留了?！?/p>

我的第一反應(yīng)沒有一點幸災(zāi)樂禍，我的五臟六腑啊都在擰巴，疼得直不起腰來。我順著灶臺坐在地上，看著煤氣上的火舌舔著鐵鍋底，發(fā)出“滋滋”的聲音。

“什么時候的事情？”

沈鵬把我搬到燒火的凳子上坐好，悶悶地說：“兩個多月了，這里頭都是我們老鄉(xiāng)，最近隔三差五都有來家里要錢的鬧事的。你要做好思想準(zhǔn)備。媽把養(yǎng)老錢還有娘家人借的錢都拿出來賠給人家了?！?/p>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告訴你有用嗎？你能解決什么問題？再說，媽不讓說的，她說你最恨爸了，說了你也不會同情他?！?/p>

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我后來才知道鬧事村民憤怒的原因，因為跟我們家沾親帶故的都是小領(lǐng)導(dǎo)都沒下井，毫發(fā)無損。死傷的鄉(xiāng)鄰，家里都上有老下有小，家人祖輩都沒遇上這種事情，受不了這么大的刺激，派出所都出動了每天都來家里駐扎，防止村民沖動打起來，但是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我們家里值錢的電器都賠出去了。沈大河第一次遇見這么大的事故，一開始是瞞報，企圖私下解決，賠錢了事，但是狐貍精第一時間卷錢走了，拿不出那么多錢賠款，沈大河被工人舉報抓了起來。

我拗不過我媽，陪她長途跋涉去山西呂梁交口縣拘留所探視沈大河。他已然沒有了昔日的風(fēng)采，穿著黑羽絨內(nèi)膽，扣子都被剪掉了，挖的窟窿系上帶子，跟橋洞里的那些流浪漢沒什么區(qū)別。他正襟危坐在玻璃的另一面，目光呆滯的看著我和我媽。一夜間白頭原來是真的啊，以前那么胖的人經(jīng)過兩個月的牢獄生活，現(xiàn)在瘦成皮包骨了，眼球很渾濁，捕捉不到任何心理活動。還保持著剝大蒜的習(xí)慣性動作，一扒一扔。

他指指話筒，我拿起來，他咳嗽了好一陣才停下來，說：“薔薇……你怎么來了，你不是應(yīng)該在北京好好上班嗎？”

“會判多少年？”

“你放假了嗎？這么早嗎？這是過什么節(jié)日嗎？”

“我特么問你會判多少年??？”

“咳，咳……我不知道，就讓我死在里面吧，我作孽太多了。我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p>

“你現(xiàn)在后悔了，早干嘛去了，那你就死里面吧?！?/p>

我媽啪給我一巴掌：“胡說八道！老沈，你不能死，你死在里面我就死在外面。一家人要一起面對，我會想辦法賠償給他們，爭取政府寬大處理?！?/p>

我媽拍著玻璃聲嘶力竭地跺著腳喊道。這個聲音非常沙啞，無力，我再也沒有控制住自己跟我媽抱頭失聲痛哭。

在拘留所附近的招待所住了三天，我?guī)е覌屓ケ本?。我把她安頓在我三姨的餐館里，我無數(shù)次拿起電話看著九日的號碼，卻不敢撥出去，我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態(tài)面對他，我的重新出現(xiàn)是否又會把他推向兩難的境地。這段時間他過的好嗎？九日，我有一萬種想見你的理由，卻唯獨缺一個見你的身份。

我在朝陽公園傻坐到天黑，突然想起一個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翻通話記錄找到左大右的手機(jī)號。

“左總，我是沈薔薇?！?/p>

“我這談事兒呢?！睂Ψ降穆曇粞蜎]在嘈雜里。

“我要見你。不管多晚我都等你。對，今天?！?/p>

“肯定晚，你愿意等，就去香格里拉?！?/p>

我立刻起身打車直奔紫竹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出租車上我大口塞著蛋糕，喝了兩袋牛奶。我已經(jīng)開始有孕吐反應(yīng)了，常常吃不下東西，會感覺心悸心慌，身子也日益感覺笨重，走路會累，算日子，應(yīng)該有九周了吧，腳都開始浮腫了，這段時間的奔波，皮膚變的很粗糙，要穿大一碼的鞋子才可以。這個孩子何去何從，我無比茫然。我這副模樣來找左大右，簡直是作死的節(jié)奏。

與其說我想救沈大河，不如說是救我媽，她這樣死心塌地地愛著一個不該愛的人，不舍不棄，我不知道到底是農(nóng)村婦女的愚昧還是堅貞的信念能夠形容她這種行為，我只知道她是含辛茹苦撫養(yǎng)我長大的人，她是我相依為命最親的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折磨自己。

快午夜的時候，左大右回來了，步履輕快，心情不錯的樣子，我聽見腳步聲，一個激靈像彈簧一樣跳起來。

“左總，我……”

“先上去說。我要先充電?！闭f著揚(yáng)了揚(yáng)手機(jī)。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這是一套總統(tǒng)套房，很大，地中海風(fēng)格，燈火通明，不過我沒時間欣賞這些。

“左總，我有事求你?！?/p>

“我先洗澡，應(yīng)酬多，太累了?！?/p>

媽蛋的，事兒媽。二十分鐘后，他穿著寬大的白色浴袍走出來，露出胸脯一撮旺盛的胸毛，神情恬淡地擦著頭發(fā)上的水珠，在我對面的單身沙發(fā)上坐定，點了一根雪茄。

聞到焦油的味道，我情不自禁一陣干嘔。

“你和baby還好嗎？”

“不太好。”我開門見山的說了沈大河的事情。他聽完打了一個呵欠，愣愣地看著我，默不作聲。好像聽了一個意料之中，一點不敢興趣的故事。

沉默持續(xù)有三分鐘，房間里安靜的能聽見彼此喘氣的聲音，他蹙著眉頭，托著下巴，好像在思考人生或者拖延時間。我真的快發(fā)飆了，可是我有什么資格呢，大半夜的在一個男人的房間里梨花帶雨。

我還是用快進(jìn)的方式來說這一段吧。因為劇情跌巖起伏，心理一時間差點承受不住。

我們談了7個小時，東方泛魚肚白的時候，達(dá)成統(tǒng)一。

誰都覺得很荒唐。

左大右買一送一，答應(yīng)幫我解決兩個問題。第一個自然是沈大河的事情。因為是在山西境內(nèi)犯事，他吹牛逼說他關(guān)系太廣了，打幾個電話就解決。這也是我風(fēng)塵仆仆抱著希望來找他的原因。你看看現(xiàn)在這個萬惡的社會，有人脈就可以少走很多彎路，可以免除牢獄之災(zāi)，甚至就是免死金牌，我雖然厭惡這種潛規(guī)則但是面對親人我還是不得不選擇同流合污。

第二個事情呢，孩子。左大右要送我去國外生孩子。我當(dāng)時聽他這么說也懵了。不可能啊，非親非故。你圖什么？ “我一定要知道為什么，否則我活著夜不能寐，死了也不瞑目?！?/p>

左大右慢條斯理地說：“我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首先，我不是慈善家。我也更不可能看上你，說句實在話，活了四十歲，我還從沒有愛上過任何一個女人，我只愛我自己。我娶過3個女人，但是都沒有生育，我以這個名義跟她們離婚了，其實是我厭煩她們了。女人在我眼里就是件衣服，久了就舊了，舊了就是抹布。但是我知道沒有子嗣是我的問題，我父親一直盼望著有生之年能抱上大孫子，圈子里也有一些不好的傳言，年紀(jì)大了，膝下卻無子承歡，這種難言之隱不是誰都可以理解的。所以我希望送你去國外生下這個孩子，我是他名義上的爹，明白了嗎？我們要簽一份協(xié)議，你要做的是，徹底跟他的親生父親斷絕來往，你可以跟孩子在一起生活，但是我除了錢什么都不能給你，你也更不能以家人的名義干涉我的私生活，哦，如果你不介意，管家和保姆會叫你聲左太太……”

這個稱呼一定有很多人艷羨吧，在我聽來多諷刺，如果沒有這些阻礙，我應(yīng)該是柳太太了吧。

“為什么是我？福利院不是大把的孩子嗎？我不能保證他一定健康，我也不能保證一定是兒子?！?/p>

“呵，這不重要。一切邏輯解釋不清楚的都用緣分代替吧。我剛好厭倦了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你這朵野薔薇也剛好讓我覺得新鮮，我也剛好興起，就這樣決定吧，趁著我沒改主意之前，擺平你家人的事情，簽好協(xié)議，我的助理小陳即刻會送你去新加坡待產(chǎn)，相關(guān)事宜他會安排的，我一般3個月會過去一次。”

他頓了頓，逼近我，雙手虎口對準(zhǔn)我的脖子，手背上青經(jīng)暴露露出兇狠的目光：“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違背合約，讓那個小白臉知道孩子的存在，你和你的家人，嗯，我就不能保證我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我顫抖著，點頭同意了。

幾天后我接到我媽的電話，她說政府開恩放了沈大河，并且上級單位負(fù)責(zé)了善后賠償，讓我安心上班不用操心家里了，因禍得福，她要感謝政府感謝黨的政策感謝我們村的王瞎子，她又得到了她的丈夫。

接這個電話的時候，我左手放在小腹上，右手一筆一劃在一份賣身契上簽下我的名字。那張紙濕透了，簽字筆的印記彌散來開，黑色的墨水張牙舞爪的朝周邊擴(kuò)散，它也在恥笑著過家家的我們。

左大右?guī)е鴦倮叩淖藨B(tài)把裝滿威士忌的酒杯遞到我面前，命令我含在嘴里然后舔遍他的全身。后來我才知道這種變態(tài)的行為只是他的冰山一角。

此刻我聽見樓下的流浪歌手在唱著一首伍佰的老歌。

愛上你從來就不曾后悔/離開你是否是宿命的罪/刺鼻的酒味我渾身欲裂/嘶啞著我的眼淚/我怎么哭得如此狼狽/是否我對你還有些依戀/已到了盡頭/無法再回頭……九日，我歷經(jīng)千山萬水才來到你身邊，可是，我終于親手失去你了……帶著一顆麻木的心，一個人在異國他鄉(xiāng)，在思念里沉淪。我遵守協(xié)議不聯(lián)系他，但是時間和空間都不能限制我的思維，我無時不刻不在想他，這是上天對我最好的懲罰。

時間沒有放過我，當(dāng)然也沒有放過他。

彤彤?dāng)鄶嗬m(xù)續(xù)的在網(wǎng)上給我留言：

你和寶寶還好嗎？沒有生活來源，你在老家怎么過呢，你回來我賺錢養(yǎng)你們好不好？

王表知道你的事了，他仍然愿意照顧你和寶寶。你倒是表個態(tài)啊。

九日來過住處很多次，每次都要一個人在你的房間待很久。

每次走都會帶走一樣屬于你的東西。

他說他沒有跟那個女人結(jié)婚，他知道了一切，他從沒有背叛過你們的感情，他也不相信你說的狗屁理由。

我和九日去過你的老家，你怎么那么狠心，連阿姨都不知道你的下落？

他的臉色很慘白，看起來很虛弱很憔悴的樣子。

他找到你的博客了，看了你寫的那些日記，傷心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我勸他放棄,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他說真希望這輩子可以埋了你，說得我毛骨悚然。薔薇，你的九日恨你都恨得開始說胡話了啊……他最后一次落下半瓶速效救心丸，那些黃色的藥丸灑滿你藍(lán)色的床單。

他很久沒來了。

他們公司的廣告牌從萬達(dá)廣場撤下了，報紙上說他們公司已經(jīng)宣布破產(chǎn)，他可能已經(jīng)……沈薔薇,你有沒有見過一米多高的墳頭草長什么樣子？

奶茶杯從手里脫落，乳白色的液體靜靜地從筆記本上流淌下來，屏幕暗下去，眼淚涌出來，眼前一片模糊。我的世界從此只有兩種顏色，黑和白。

在房子的背后有一片山坡，黃昏的時候，我一個人爬到坡頂，閉著眼睛，周圍都是青草的芬芳，想象著你低眉淺笑著說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溫習(xí)著柳叔叔講的那個前世今生的故事，我當(dāng)時好天真，我篤定上輩子是你埋了我，我收了你媽媽送的傳家寶，我還答應(yīng)你要好好照顧他們，可是我是個不守信用的人，我沒有做到……我的眼睛像沙漠里干涸的河流，分泌不出任何液體，我只是在深夜不開燈的房間穿著唯一一件我收藏的你的的T恤衫，感受著你的氣息。這件T恤你還記得嗎？那夜希希生病，我冒雨去你家淋得像落湯雞，后來我說帶回去洗干凈再還給你，可是我沒有舍得，再后來，它一直留在我身邊，代替你溫暖我。

想你的時候我會彈以前我們彈過的曲子，哼唱那些你喜歡的歌，只有一首歌，每次聽見我都不得不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好像要窒息。那首該死的歌是《怎么說我不愛你》

那么害怕自己會沖動地想給你打電話，我睜大眼睛蜷縮在黑暗里細(xì)細(xì)體會心痛的感覺，喂自己吃救心丸，我想象我就是你，我一直住在你的靈魂里，就這樣氣定神閑地看著你，抱著你，暖著你，周圍都是漫山遍野的薔薇，都是柳絮飄飛，遠(yuǎn)處牛兒在悠閑的吃草，蝴蝶在山谷自由的飛翔，九兒在河里光著身子撲騰……九兒是我們的孩子。

左大右是個注重名分的人，所以任何外人面前我們都要裝得琴瑟和鳴，表面的光鮮亮麗，外在的繁花似錦，可是生活卻一地雞毛。左大右對這個生來就長相距離他千差萬別的‘兒子’厭惡至極。直到他的忍耐到了極限，玩膩了這種自欺欺人的游戲，九兒兩歲時，他讓我離開。

交易宣布結(jié)束之前我們又進(jìn)行了一次談判。唯一的收獲就是他最看不上的錢，有一筆不小的數(shù)字劃分在我的名下。我終于有錢有時間做回我自己。我?guī)е艃喝チ朔▏?，在卡昂國家音樂學(xué)院進(jìn)修。

是年5月。

我回國了，在北京某音樂學(xué)院任教，打著教授和公益慈善家的名號，穿梭于社會名流，達(dá)官貴人之間。只是一顆心早已麻木，荒蕪。

我知道你一定想問，那后來呢，九日呢，真的不在了？

是的，他，不在了，我再一次遠(yuǎn)走他鄉(xiāng)，像守著逃無可逃的未來，把自己過成了郭襄。

或者他還安好，和郝菲，還有希希一家人仍然生活在一起，我們走在各自的人生里，各自曲折。

再或者后來我們又見面了，又在一起了，然后吵架，然后分開，然后再和好，吵著吵著我們都老了，回到了我無數(shù)次夢見的竹林水鄉(xiāng)，桃花源里，白首未分離。

對不起，這些只是我不負(fù)責(zé)任的想象，瞎編的。實際上，回國以后，我刻意地回避著以前和他有關(guān)的一切人和物，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當(dāng)初狼狽的出逃，還有這不堪的幾年，過去的就過去了，就靜靜地躺在回憶里吧。久了，傷口就不疼了，一切都會消散在時光里，而我，必須為九兒活著，好好活著。

思量再三，我去見了彤彤，彼時的她還住在那棟老房子里，真是奇怪，歲月讓我們都平添了很多細(xì)紋,還有這幾年在彼此生命里缺失的時光，可是那座房子經(jīng)歷這么多年風(fēng)吹雨打，竟然一點沒變，還是青灰色的外墻，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門上還是每年照例貼春聯(lián)，房間里還是瓜果飄香。我的臥室還保持著我離開的樣子，只是稍微裝修了一下，墻上掛了婚紗照，男主人王表賤兮兮地笑，好像撿了天大的寶貝。彤彤還有三個月就當(dāng)媽媽了，有了孕婦該有的豐腴。彤彤說房子已經(jīng)住習(xí)慣了，所以他們貸款把它買了下來。她知道我一定會回來的。

彤彤挺著碩大的肚子給我做炸醬面，面在開水里翻滾著，她一邊切菜碼，一邊輕輕地說：“薔薇，你知道嗎？懷孕以后我會經(jīng)常夢見我們學(xué)校，我去鋼琴房找你，你睡得口水都流出來了，肯定是夢見好吃的了，然后我把你搖醒，我們沿著湖邊散步，一圈一圈地走，怎么走都沒有終點，醒來我很感慨，時光一去不復(fù)返，我們都是當(dāng)媽的人了。真懷念那時候啊。我真想……”

我說：“我知道，等天氣晴朗的時候，我就陪你回學(xué)校走走。”

彤彤‘嗯’了一聲，繼而問：“薔薇，在國外這幾年，除了我做的面，你有做過類似的夢，或者懷念的地方嗎？”

我喃喃自語：“懷念的地方？”

哪怕是電視里一晃而過的盤山公路，哪怕是市場上一只待宰的大白鵝，哪怕是花園里幾顆竹子，哪怕是餐桌上一盤筍尖，哪怕是聽到‘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這句話，哪怕是別人數(shù)到六七八，哪怕是聞到園丁打理過的草坪的氣息，我的內(nèi)心都好像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海嘯，五臟六腑支離破碎。那些記憶都像被人施了咒語躲藏在某個陰暗的角落，一經(jīng)召喚立刻在陽光下現(xiàn)身。

我抬起手腕，看著在陽光下通體透亮的玉鐲，瞇著眼睛，聲音嘶?。骸坝邪?，我必須再去一趟那里，否則總覺得有遺憾。還有這個鐲子，陪伴了我好幾年，也該還回去了，本來就不屬于我……”

到福州轉(zhuǎn)機(jī)，我們同學(xué)院的鄭教授打電話給我，說當(dāng)晚在嘉州酒店為先心兒童募捐的公益活動晚會，主辦方盛情邀請我一定要參加，我欣然答應(yīng)。走完流程，主席臺上領(lǐng)導(dǎo)還在致辭，九兒說他困了，我牽著他溫潤的小手從后臺穿過空蕩蕩的走廊。那一刻心里對上蒼充滿感激，如果沒有九兒，我在這個世上還有什么意義。

有那么一刻我怔住了。

僅僅是驚鴻一瞥，進(jìn)入我視線的是一張氣定神閑的臉，清涼的眸子透著涼薄的神色。不同的是，他蓄了胡子，彰顯著成熟穩(wěn)重。我的心里升起騰騰的霧氣，有點冬天早上院子里曬太陽的感覺，微涼的暖意。心臟開始劇烈運(yùn)動，連呼吸都亂了頻率。

那人在走廊另端，咫尺天涯。

我想快點走。

可是那些記憶層層疊疊地?fù)渖蟻?，腳下是翻滾的浪花將我團(tuán)團(tuán)困住，畫地為牢。

媽蛋，真糟糕。自以為歷盡千帆，千錘百年成精的人，這一刻為何又沒出息地犯花癡了。

暖黃色的頂燈照在他落寞的臉上，他寒聲：“你可知，思念如馬，自別離，未停蹄?！?/p>

九兒仰著小腦袋好奇地問：“媽咪，那個叔叔為什么看著我們哭了，他是誰？”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