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紅妝,漫天彩旗。
最應(yīng)該期待的卻終成了最痛心疾首的,即使喜色搖曳,滿身珠翠,終究沉了有心人的意。
禹川陸洲的嫁娶習(xí)俗在各國都略有不同,但依然是嫁衣紅裳。
頭蓋鸞繡,牽著紅綾被人引去正堂,佛歌在正堂只記得清亮的念詞和不絕的笑聲,按照尊卑她是第二個來拜堂的,俯身的動作竟也讓她覺得難受,心里明澀,卻已不后悔了,與她相執(zhí)的很身形堅定。
喜房亦是有別的,北辰大國以左為尊,宋瀟是端王正妃,在端王府正北方向也就是面左,飛鸞閣,而佛歌她是端王側(cè)妃,則在正南方向便是面右,梧雙居。
梧雙,亦無雙。
對于北辰的軼事,佛歌知道這個國家對佛學(xué)的熱衷已經(jīng)到了瘋狂的地步,無處不見的廟宇,最多的便是無雙廟,她聽到南幽咬到“梧雙居”時,佛歌本已沉定的心有了重燃的跡象,心想,但愿他能待我無雙。
忽又覺得可笑之極,古時貴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風(fēng)流倜儻呢?莫說航甲鋮長得面如冠玉,勾魂奪魄,他不左擁右抱也對不起他自己。
佛歌覺得心里不快,偷偷飲了些酒,反正幾乎所有都在飛鸞閣那里,每人注意到她。
上輩子佛歌最遺憾的是沒有結(jié)婚,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嫁入王府等于困住了她,失去了自由。
佛歌沒有讀過關(guān)于女子三從四德的書,只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是她愛自由,諶是從不限制她的自由。
佛歌也知道,這才剛剛開始,不知往后如何險惡,她是否還能守住本心,一切都還未知。
透過紅紗鸞繡看偌大的華麗的房間,僅有檀香飄飄、果香裊裊,竟無一點花香,連房里的擺設(shè)也只是華貴的矮松和桔樹,掛著精美字畫。
佛歌想起從正堂一路走過來也沒有聞到花香味,連端王指定送來的搽抹的胭脂雖然名貴但也幾無花香,她正嫌棄航甲鋮是不是太窮了沒有錢給她準(zhǔn)備好東西時,聽到腳步聲碾近,穿著紅色喜服的男子已踏入房間,佛歌嚇得扔掉手上啃了一半的梨子,從床上彈起,不知所措。
佛歌雖然看不見各人的臉色,但必定是對她嘲笑的精彩,還有人笑出了聲。
佛歌對眼前人低喚了聲:“五爺。”
航甲鋮點頭應(yīng)了,掀袍坐在她旁邊,可恨地掐了她的手背。
喜娘戰(zhàn)戰(zhàn)兢兢為他們端上合巹酒,他們交杯飲下。
適才佛歌喝多了酒,打嗝之際她咬住了手指,牙印斐然她卻不痛,原來咬的是航甲鋮的手指,她將他的一根手指的一半含在嘴里,不禁一舔,舌頭亂顫。
佛歌慌忙松口,她自覺抬起雙手將他的手合住,用自己隨身的手絹擦干凈。
航甲鋮目光一凝,還是那天包著銀針的絹布。
喜帕還未揭開,她臉頰怕已紅透。
揭了喜帕,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須將新郎新娘的發(fā)絲絞在一起,將兩人各一腳綁在一起。
這種事需要有福之人來做,在場的人沒有主動上前,慕瑤隱嘻嘻上前,天楚皇帝也并未阻攔,純潔無邪快樂的人不也是有福之人嗎?
慕瑤隱用紅繩綁住了他們的腳,兩轡青絲已結(jié)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頭發(fā)。
這有寓意,白首偕老,永不分離。
其他人也不打算鬧洞房,所有人都退離出去后,佛歌往另一邊挪去,頭皮傳來痛感。
航甲鋮哂笑道:“坐那么遠(yuǎn)干甚,不知道痛嗎?”
“哦?!?/p>
被他這么一喝,佛歌低下頭,乖乖挪回他身邊,就被他卷入懷中,撞上那雙漆黑的眸子,星空幻滅。
佛歌慌了,神情不安:“不是要把它們解開嗎?”
航甲鋮笑道:“爺偏不。”
撫上佛歌的臉頰,出奇意料的柔滑,吹彈可破,她眼中的慌亂漸漸柔軟,化作滟滟波光,穿越千年而來。
當(dāng)兩人的唇幾乎貼近時,門被紅衣的婢女撞開,沒阻攔成功的南幽就在身后,佛歌大驚失色微微扭開頭,那是宋瀟的婢女凝依。
她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王爺,我家小姐她舊疾發(fā)作業(yè)還請王爺幫我家小姐找個郎中,凝依……凝依魯莽了?!?/p>
偏挑這個時候找麻煩,佛歌忿然。
航甲鋮猛地起身欲走,那還未解的頭發(fā)拉痛頭皮,綁腳的紅繩已繃斷。
佛歌叫住他:“等下!”
佛歌不知從哪里摸出來的剪刀,握住那一縷纏發(fā)將要剪斷,航甲鋮的目光鷙得嚇人,他奪下剪刀扔在地上,聲音發(fā)惱:“不許剪!”
佛歌不敢多說。
航甲鋮湊近,用手開始解開他們纏在一起的頭發(fā),他的動作很急,卻不弄斷一根頭發(fā),熱息噴在她臉上,引得她一陣心顫。
凝依在一旁等得兩眼發(fā)傻也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直到發(fā)結(jié)解開,佛歌拉著她的手奔向飛鸞閣,他冷聲道:“現(xiàn)在該是你履行義務(wù)的時候了!”
“你!”
佛歌無力反駁,馬上吩咐南幽去取她從殷府帶來的藥箱。
到達(dá)飛鸞閣時,佛歌很想放聲哭出來,前一刻她還沉浸在航甲鋮的溫柔里,下一瞬便跌入無盡火獄,那樣的溫柔似真非真,這世人有幾個肯為女子做到這種地步?
許是他怕弄傷了自己的頭發(fā)而解開的,佛歌自嘲地想,即刻跨入飛鸞閣,狠狠甩開航甲鋮的手,疾步走到宋瀟床前。
病如西子,似宋瀟這種溫雅賢淑的女子,病著也是美的,那眉梢染上病態(tài),偏生注入了慵懶的風(fēng)情。
宋瀟撫著絞痛的心口,閉目嚶嚀呼痛。
這時候大多數(shù)客人都已走了,王府前后院有侍衛(wèi)巡邏,未近暮晚,聒噪的蟬聲已無。
佛歌哪敢怠慢,望聞問切,看過宋瀟面色,按在宋瀟的脈搏上,又轉(zhuǎn)過頭看一臉焦急的凝依,問道:“你家小姐是不是幼時落過水?”
“嗯,是的,當(dāng)時被王爺救起了。殷主子怎么得知?”
“病根不是從那時落水落下的,她身子本弱,只是落水反而加重了,宋姐姐也服過不少名貴藥材,那些郎中只是不敢下狠手,病體拖到現(xiàn)在成了頑疾,靠藥物怎能根治?”
佛歌有條不紊,取出藥箱里的金針擦拭。
“那瀟兒的病因是什么?”
那是航甲鋮滿帶關(guān)心的話語。
“她應(yīng)該是誤食了什么,這個我判斷不出,只推斷已傷心肺?!?/p>
在宋瀟身上扎下金針,凝依絞著手帕心里焦急,佛歌吩咐南幽:“南幽,取紙筆來?!彼龑壕彶⊥吹乃幏椒綄懴?,讓南幽先去煎暫緩病痛的藥方:“記住,火候不能太大,最后只能熬成一碗,不能帶出一點藥渣子。”
南幽匆匆離去,凝依跪謝道:“多謝殷主子救我們家主子!”
扶起凝依,佛歌莞爾道:“不必謝我,你應(yīng)該多謝五爺把我這大夫娶回家,就省了他請醫(yī)的錢?!?/p>
她睇凝航甲鋮一眼,分明恨他不肯用銀兩,航甲鋮亦將她的睥睨收入眼中,她自是有自傲的資本,卻嫌他太過吝嗇。
躺在床上的宋瀟微微睜開眼,叫喚道:“王爺?”
佛歌比航甲鋮更快坐到床前,握住她的手道:“宋姐姐,你醒了?有沒有覺得沒那么不舒服了?”
宋瀟螓首微頷,莞爾一笑,“好多了,想不到殷妹妹的醫(yī)術(shù)竟不遜色太醫(yī)院任何能者。”
“我學(xué)醫(yī)行醫(yī)也不是為了炫耀什么的,你身子弱,一時三刻也難醫(yī)治好,我也見過類似癥狀,所以醫(yī)治你倒不算太難,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藥材,我保證你生龍活虎的!”
佛歌竟也學(xué)起慕意桓那套自夸。
宋瀟點頭笑著。
“有勞殷妹妹了。”
“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相互照看也是應(yīng)該的!”
她把每一個字都咬得十分清楚,特意強調(diào)了她們女人間的和睦相處。
但自古以來,共侍一夫的女人有幾個能做到從容不迫,心平氣和的?
航甲鋮豈聽不出佛歌的弦外之音,只是用手把她撥開晾到一旁,深情款款地看著宋瀟,佛歌嗤之以鼻,轉(zhuǎn)身道:“我去看看藥煎得怎么樣了?”
佛歌請王府管家?guī)啡ニ幏?,走到門口便頓住,只見那有大團(tuán)濃煙漫漫,南幽一直跟在她身邊,做事嚴(yán)謹(jǐn)細(xì)致,從來沒有出過什么差錯,煎藥這種小事豈能有偏差,那到底又發(fā)生了什么事?
進(jìn)門一看只見人來人往,個個嗆得不行,有些男子搶著要幫南幽,端王府怎么會有這么一群敗類,不是一向聽說端王府家治嚴(yán)謹(jǐn)嗎?
佛歌大吼:“你們給我滾出去,每個男子一人領(lǐng)十大板子,誰要是再搗亂,我剁了你們的手!”
佛歌擺出女主人的架子,手插在腰間,威懾眾人,那些人匆匆退出,被人押著去打板子了,本來佛歌只是殷相庶女,卻偏偏鎮(zhèn)住了他們。
佛歌問南幽:“怎么回事?”
“就不過是忙來忙去,他們幫了倒忙而已?!蹦嫌目嘈Φ?。
“下次若出現(xiàn)這種情況,我也不輕饒了你!”
有些無奈,她還穿著厚重喜服,就這么跑來煎藥。
佛歌和南幽守著火爐子煎藥,不知手搖扇子多久,未進(jìn)半點食物的佛歌仍然饑腸轆轆守在這里煎藥,累了就換南幽來,熏得滿屋子藥香。
書友評價
《鳳歸何處識錦來》的確是一部熱榜小說,由作者木林秀編寫,整部作品情節(jié)新穎而曲折,語言平白而生動,達(dá)到了思想性、藝術(shù)性與可讀性的統(tǒng)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