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然錄》 章節(jié)介紹
《熒然錄》是網(wǎng)絡(luò)作家江一碗的一部代表作,男女主角遙奚安陸瀾復(fù)各具鮮明個性,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脈絡(luò)分明,文字表達(dá)流暢干凈。小說《熒然錄》第2章主要內(nèi)容:大鄴二十一年,南淮城。五月,靠近南海的大陸溫?zé)岢睗?。海上騰起的海霧與人類身上灼出的熱氣混雜在一起.........
《熒然錄》 酒館 在線試讀
大鄴二十一年,南淮城。
五月,靠近南海的大陸溫?zé)岢睗瘛:I向v起的海霧與人類身上灼出的熱氣混雜在一起,使城里終日籠在一股濕咸潮悶的煙霧朦朧中。
南方植物生長的熱烈,濃密的綠色中夾雜著碗口大的紫色花朵,流光溢彩般的墜落下來。男人抬手分開一段垂藤,順著狹窄的巷道走了進(jìn)去。
隱在巷子深處的小酒館,粗細(xì)不一的木頭斜斜搭了兩層樓高。一推開門一股熱氣迎面撲來,夾雜著天南海北各種方言的高聲談?wù)?。男人在門口站定,一眼將室內(nèi)情景看了個大概,又著重掃了眼光影深處用門簾隔出來的幾處窄小空間,而后側(cè)過身來,將門輕輕一扣。
那些赤著上身高聲喝酒談笑的男人們,將被太陽暴曬成深棕色的臉朝向他,他們的眼光精明而銳利,長期在海上與陸地間跑生活給他們訓(xùn)練出了豹子般敏銳的直覺。
每個桌子旁都或多或少站了一兩個女子,江南水鄉(xiāng)的長相,肌膚白皙,眉眼細(xì)長,一顰一笑都有點(diǎn)溫婉的神色,水盈盈的。穿白紗衣,腰肢纖細(xì),柔順地站在一旁為人斟酒,并不多話。
那是名曰眉如黛的妖怪。
南淮城與京都所距甚遠(yuǎn),對于精怪的管制并不嚴(yán)格。雖然不會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大街上,在陰暗處卻并不會被忌憚?!稏|開妖記》中記載:眉如黛,生于南海之珠,乃珠玉精氣所化,其形如美人,窈之窕之,口不能言,以千面翻花喂養(yǎng),一期七日,向陽而生,日暮而死。
酒館老板娘站在高臺后面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一張臉看不清輪廓,只是大概有異域血統(tǒng)的原因,一雙眼睛在暗處發(fā)著幽藍(lán)的光。這男人從來沒見過,所以難免多觀察了一陣。
對于南淮城來說,新鮮面孔并不稀奇,來來往往想要出海謀生的年輕人多得很,只是這個人身上的味道……并不像他們。
這年輕人不過二十來歲,身上是一件青灰色長衫,絨衣洗得發(fā)白,袖口挽起了一塊,露出雪白的襯里,腰間掛著一枚鑲金的玉佩。
老板娘冷銳的目光從頭到腳將年輕的旅人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他腰間那枚玉佩上,停留了一刻。而后眼角一彎,露出一點(diǎn)笑意來,扭著腰拂柳一般走了出來:“公子從哪里來?”
見老板娘出來了,四下熱鬧重新升騰起來,吆五喝六人聲鼎沸,那隱隱的漂浮在空氣中的殺意也無聲無息地消散下去。
年輕人恍若未覺,輕聲回答道:“淮安府,取道陽關(guān),一路到這里?!彼f著,躬身拜了一拜,并不回避對方的目光,對視的時候還笑了笑。他有一雙明亮而溫和的眼睛,笑起來尤其顯出讀書人的真誠。
久未見過這樣的笑容,像是大漠黃沙中驀然吹過一陣春風(fēng),直讓人頭暈?zāi)垦?,老板娘也不禁愣了一下?/p>
半晌反應(yīng)過來,臉色就有點(diǎn)難看,心想這年輕人也算不上什么傾城絕色的容貌,怎的就能擾了自己的心神?!盎窗哺?,那可是春風(fēng)扶醉的地方,公子怎的跑到這荒野之地來?”她挑著眼角刻意地又上下掃了一遍人,笑聲柔媚,“且看公子是錦衣玉食的富家少爺樣,恐怕可受不了這南淮城的風(fēng)霜。”
年輕人像是沒聽出這言語里的刻薄意思,依舊帶著溫和笑意:“老板說笑了,再是嚴(yán)霜苦楚之地,亦有風(fēng)情萬種的美人,說來與揚(yáng)州也不差什么。我知老板這里倒賣消息,所以想與老板做一樁生意?!?/p>
“哦?”老板娘雙眼蛇似的瞇起來,“公子知曉的倒多,這樣一看倒不像是頭次來我南淮城的人了。不知公子想要買什么消息?”說著側(cè)過身來,胳膊向里斜斜一指,“生意的事,里面談?!?/p>
年輕人站在原地沒有動,依舊注視著眼前的人:“不,我是來發(fā)布一則消息的。”他摸出兩枚紫紺銖放在老板娘面前,“我要找一個術(shù)士。”
大鄴通用貨幣仍是金銀,只是在這沿海的幾個城中流通名曰紫紺銖的錢幣。兩枚紫紺銖……上乘的珍珠也可以買一斛了。
老板娘盯著紫紺銖上箭鏃一般直扎出來的“金”字,指尖微微動了動,然后笑著接了過來,指腹在人手背上輕輕一擦,“好說,只不知您找術(shù)士是為了……”
“我要去云水逢?!?/p>
老板娘面色大變。
云水逢,云水相逢之地。聽著像是裊娜的好去處,實(shí)際卻是落于無妄深海中的暗黑島嶼,傳說是名曰千秋色的妖怪埋骨葬身之地,這種每三十三年生一竅精魂的妖怪,在預(yù)知到自己的死亡時,便會提前來到云水逢。所有人都知道云水逢上珠寶遍地,卻沒有人敢去拿,不僅因?yàn)樵扑瓯旧淼墓殴?,也因?yàn)闊o妄深海本身的幽遐詭譎。
好東西人人都想要,但也得看有沒有命拿。
收下的錢自然沒有再送回去的道理,老板娘五指緊攥紫紺銖,指尖幾乎要掐進(jìn)掌心里,臉上想笑,眉心卻已經(jīng)蹙了起來,在細(xì)長的眉尾引起幾道淺淺的褶皺:“這位公子,我多說一句,云水逢可不是一個好去處?!?/p>
“老板的情我領(lǐng)了,若事成,我再添兩銖?!蹦贻p人文質(zhì)彬彬,轉(zhuǎn)身要走時輕飄飄地落下一句,“我姓陸,暫住醉江南甲字一號房。”
待人走了,這屋子里不知何時靜下來的氣流才又雜亂的涌動起來,有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已經(jīng)悄聲摸到了老板娘身邊,盯著那紫紺銖,嘴里嘖了幾聲:“那位小公子看著可不像是尋常在海上討生活的人,這樣鋪張的手筆,只怕他沒得命去。不過……”他撓了撓下巴,臉上皺了起來,“淮安陸家……”
老板娘沒理會他,反手一叩,將兩枚紫紺銖拍在桌面上,從旁邊拽下一張薄絹,草草寫下幾個字,又拍了拍桌子,桌下面一團(tuán)猞猁似的黑影就鉆了出來,她將那張絹紙拍在它腦門上,沒凝好的影子一下子散了大半,黑影扭動著像是要重新聚起來,老板娘隨手揮了揮。
那東西一滯,隨即散了。
旁邊隔間的簾子撩了起來,老板娘眼尖,連忙跟了上去。
留著刀疤臉站在桌旁,被風(fēng)吹動的燭光將他照的影影綽綽,半晌,他忽然低呼出聲:“淮安陸家!”
他的眼珠在暗中猛地一亮,但這聲低語很快被風(fēng)吹散,并沒有人聽到。
陸瀾復(fù)走在寂靜深巷中,天上陽光透過濃霧打下來,已稀釋成淡淡光影,四下石壁上青藤生長的濃密蜷曲,手掌大的肥厚綠葉不斷向遠(yuǎn)處伸展,腳下石磚縫隙中鉆出濕密的青苔,呼吸間一股植物的腥氣,伴著一點(diǎn)海水的味道。
陸瀾復(fù)閑庭信步,藤葉偶爾擦過他的衣角,留下一道水痕,他微微垂著眼睛,看著不遠(yuǎn)處的磚面。
這巷道里極靜,靜的似乎能聽到枝葉抽條的聲音,然后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細(xì)微的……摩擦聲。
陸瀾復(fù)似乎偏了一下腦袋,又似乎沒有動,只在彎刀砍向他腦后的瞬間,腳步斜向一跨利落轉(zhuǎn)身,猛地抬手迎向刀鋒。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把樸實(shí)無華的匕首,純黑色,暗的像是把所有的光都吸了進(jìn)去。
偷襲的人已經(jīng)半躍起在空中,在刀鋒相擊的瞬間,只覺得掌心一震,隨后疼痛自手掌迅速蔓延至小臂,不過須臾功夫,直將他擊飛出去。
陸瀾復(fù)此時才看清來人,一頭濃密卷發(fā),臟兮兮的盤卷在一起,長的半遮住了眼睛,身上穿著破爛的島上船員常穿的衣服,上面沾蹭了大塊污漬,黝黑小臂裸露在外,一道道小指般粗細(xì)的光亮條紋是愈合的傷疤。
年輕的船員摔坐在地上,隨著陸瀾復(fù)的走近而不斷驚恐后退,他想象不到這個看上去就像個普通書生的人怎么會爆發(fā)出這樣的武力?!澳恪闶鞘裁慈?。”他結(jié)巴地說著,一邊狡猾地悄悄伸出手去,想夠到剛剛摔落在一邊的砍刀。
很難說陸瀾復(fù)沒有看到這個小動作,他只是不緊不慢地走向人,動作優(yōu)雅而從容,然后在站到人身前時抬起腳來,朝著他的肋骨一腳踏了上去。
骨頭斷裂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隨即淹沒在男人痛苦的哀嚎中。破裂的骨渣大概是扎進(jìn)了他的脾臟,他因大叫而張大的嘴巴里嘔出一點(diǎn)帶血絲的唾沫,然后他忽然痙攣似的一縮身,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深紅色的血液平鋪在長滿青苔的石板路上,在霧蒙蒙的光下顯出一種奇異的光澤。
陸瀾復(fù)收起匕首,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袖口挽了上去,他青秀的臉上依舊帶著那股書生般的極和藹真誠的笑意,低聲回答道:“剛剛在酒館沒有聽清嗎?我姓陸?!?/p>
“名……瀾復(f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