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年石榴花開》 章節(jié)介紹

史詩級歷史題材小說《記得那年石榴花開》，文字雖非華麗，但字里行間自有一番深刻的韻味。晨昕然然故事情節(jié)的巧妙拿捏，以及堪稱巔峰級的竇靈奇蓮子主角塑造，相信十年后依然是經(jīng)典?。ǖ谌碌降谒恼录移迫送觯﹥?nèi)容介紹：（接上章）家,一片狼藉。藏在側(cè)窯的.........

《記得那年石榴花開》 第三章到第四章家破人亡 在線試讀

（接上章）

家,一片狼藉。藏在側(cè)窯的豬，到底還是被搜出來搶走了，窯里滿是打翻了的豬食和豬糞。屋里的箱柜全被翻開，衣物散落一地。蓮子精心織的那些布、窯里沒來得及藏起來的棉花全被搜走了。那原是打算給未來的嫂嫂準(zhǔn)備的聘禮呀，這可怎么好呢？

想到聘禮，母親和蓮子同時想起沒來及和他們一起逃走的大哥，正打算去問問隔壁的堂弟，就見堂弟跌跌撞撞的沖進院來，見到母親，撲通一聲跪下就大哭起來：“嬸，我春哥，我春哥…….”

“他怎么了，你說，你快說呀？！”

堂弟講述了他看到的最慘烈的一幕。

他剛跑到了那條溝的土坡上，就看到一群日本兵圍住了大哥和他的牛。他急忙趴在一個土丘后，看見鬼子兵在搶牛，大哥則拚命護住牛頭不讓鬼子牽走；一個鬼子端起刺刀，一刀就把大哥刺倒在地上。

或者是看到了主人倒地，或者受到春哥身上流出的鮮血的刺激，一向溫順的黃牛瘋了！它一頭頂翻了企圖拉它的那個鬼子兵，又趵起蹄子?xùn)|奔西突，向那些四下里逃竄的鬼子沖過去。

驚慌失措的鬼子忙趴在田垅上架起機槍，這時已經(jīng)倒地的春哥，為了保護他的牛不被射殺，拚命爬起來撲到了機槍上。

槍響了，春哥瞬間被打成了篩子。鬼子把他的尸體拖開后，還不解氣，竟然對著他的尸體連扎數(shù)十刀。而那頭護主的牛，也最終被射倒在回家的坡道上…….

村里人抬回了大哥，看到那滿身窟窿、遍體黑血的尸體。

“哥，哥呀！”那個溫厚地待自己如一母同生的哥哥，那個從來都把好吃好穿好玩讓給自己的哥哥，那個早上還溫厚的向自己笑著，牽著牛去耩麥的哥哥，怎么就會變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蓮子呼喊著，撲上前去，她晃著大哥，根本不能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事實。

“春兒呀，春兒，可憐的春兒呀，這可咋辦，這可咋辦呀，這叫我怎么向你爹交待呀!”身后，母親也哭著跌坐在地上。

“爹！”可不是，這樣大的事，得趕緊差個人去鄉(xiāng)中給爹爹稍個信。這樣想著，蓮子立刻四下里張望起來，結(jié)果卻意外的發(fā)現(xiàn)靈奇竟然站在人群里。

靈奇帶來的更大的噩耗：下午，在那隊鬼子襲撓蓮子的村莊前，另外一隊鬼子闖進了鄉(xiāng)中。由**告密，爹爹和學(xué)校另外兩個參加抗日活動的教師及學(xué)生當(dāng)即被捕。

天塌了！蓮子只覺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當(dāng)她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和母親都躺在炕上，小妹則縮在炕角里，嚶嚶抽泣。天已黑了，豆油燈忽明忽暗，幾個自家的嬸娘和街坊大娘坐在身邊?！翱偹阈蚜恕蹦切┡丝粗徸诱f道，其中一個走到窯門口，沖著外面喊道“蓮子醒了?！?/p>

窯門外的灶間，蹲著坐著站著一圈家族里的男人。聽說蓮子醒了，族長取下了嘴里的煙桿，沖著窯里說道：

“蓮子，即是醒了，那就商量著把事辦了吧。家里現(xiàn)在唯你是個管事的，你娘那樣，怕也顧不上。先說你哥看怎么下葬，另外還得想法子救你爹。只是這兩件事都要花錢。剛才是你女婿吧，回家取錢去了，另外你也看看你家的錢在哪放著，得取出來辦事?！?/p>

蓮子掙扎著起身，取出炕上的枕頭，撕開了縫頭，從里取出了幾枚銀元。遞給族長時，她猶豫了下:

“哥的喪事，就這可著一塊銀元辦吧。我爹的事，您老托人打聽一下，看周邊村里有沒有人能和日本人搭上話，這事怕得花大錢，剩下這些您都拿著，不夠我再想辦法?！?/p>

“蓮子,你哥喪事，不能太簡單了，他沒親娘，死得又那么慘，要是走得再寒磣，我咋向你爹交待?！?/p>

母親不知什么時候也醒了，她啞著嗓子對蓮子說。

一陣揪心地痛，再次化作長淚，灑濕了枕頭：“娘，你別說這話，哥不是你親兒，卻是我親哥，我不知疼他？錢就這么多，總要先救活人吧，我爹回來我和他說?！?/p>

幾天后，鄰村有個地主，說是有親戚在縣監(jiān)獄里給鬼子當(dāng)差，能把人救出來。別的也不要，只看中了蓮子家的二畝水澆地。蓮子當(dāng)下就畫押簽字，把地抵給了那戶地主。

爹爹回來了，不過被抬回來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尸體。那戶地主事先就知道結(jié)果，所以在拿到地契后人就舉家躲進了縣城。地只交給村上的佃戶種著。

蓮子的家就此敗落，日子一落千丈。

注：1關(guān)于坵豫西風(fēng)俗：家里老人死了一個，那個還健在時，先故去的就不下葬，只是在墳地的土崖上掏個窯，把棺木放進去，洞口用磚或者土坯堵好，叫坵。

2茬磚：指磚或者土坯在壘墻時，沒有掛灰漿，直接層層碼放

第四章家破人亡

（1）

“唉，想不到好好一家，竟遭此大難。這剩下孤兒寡母，日子該怎么過呢？”那邊竇家老爹聽說了親家的事，唏噓不已。便商量著，不如早點把蓮子娶回家來，也幫親家渡過難關(guān)。

但是。蓮子卻退回了婆家送來的“好”（豫西風(fēng)俗：結(jié)婚的日子，由男方定。男方把定好的吉日通知女方，叫送好）。蓮子覺得如果此時自己嫁走了，家里只剩下母親和小妹，一老一小，日子更沒法過了。

那年的冬天，是蓮子自出生來所渡過的最寒冷的一個冬天。第一次，屋里沒有煤爐取暖；因為大半存糧被鬼子搜去，娘仨每天就只敢吃一頓飯。挨餓，蓮子的記憶里，也是第一次。這些都還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怕。每到夜晚，若大的院子里，只有三個女人，就算是插緊了門栓，那呼嘯的北風(fēng)，拍打著門窗發(fā)出的聲響，還是讓娘仨嚇得擠成一團，蓮子和母親整夜整夜睡不著。

半夜里，村西頭狗剩娘又哭嚎起來，那凄厲的哭號，在這寒冬的長夜里，顯得那么瘆人。

原來那日，被鬼子殺害的不僅有大哥，還有狗剩一家。聽人說，狗剩的媳婦因身懷六甲，實再是跑不動了，就也躲進了母親藏身的小樹林里。原來想，就算被鬼子發(fā)現(xiàn)了，她一個大肚婆，鬼子還能把她怎么樣了？誰知日本鬼子竟不是人，不僅遭踏了她，還在她受傷出血后用刺刀挑開她的肚子。狗剩為了保護自己的媳婦，被鬼子直接刺死了。狗剩娘當(dāng)時就瘋了，之后白天黑夜的在兒子和媳婦慘死溝里哭號……

冬天的最后幾天，村里人聽不到狗剩娘的哭嚎了，等人們在那條溝底小樹林捋榆樹葉時，才發(fā)現(xiàn)了她被狼掏空了內(nèi)臟的尸體。

那天晌午，蓮子正好也去那條溝捋樹葉，看到狗剩娘的尸體，嚇得當(dāng)時就逃出了那片樹林?；丶业穆飞?，由狗剩家的慘死想到自家的不幸，蓮子心情格外沉重，步子也變得遲緩。慢吞吞拐進街口卻遠遠聽見自家大門前一片吵雜，吵雜聲里，還混夾著小妹的哭喊。再仔細一看，有幾個人正把小妹往馬車上塞，小妹的手腳好像還是被綁著。

“干什么？大白天敢搶人？！來人呀，快**花子的呀”蓮子真以為是人販子來搶小妹，就用盡力氣大喊起來，邊喊邊扔下籃子邁開大腳向家狂奔。

聽到姐姐的喊聲，已被按倒在馬車里的小妹掙扎著坐起身子，向著蓮子大哭：“姐，姐，救救我呀，咱娘把我賣了呀，我不去東山，我不去呀！”

看到蓮子飛奔過來，那幾個人連連抽著馬，駕車逃也似的向村外馳去。母親這時也從院里出來，招呼著族里的幾個嬸娘，攔下了要沖過去救小妹的蓮子。

“蓮子，別追了，我把盼兒送人了。”

“送人？送什么人？！”

“東山那邊要收個童養(yǎng)媳，今天人家是來接你小妹的?！?/p>

“什么？！”蓮子怔住了，片刻她沖母親嚷嚷道：“你！怎么忍心!童養(yǎng)媳，那是人能作的嗎?你是不是小妹的親娘！你就不怕我爹地底下找你算帳？”

“哇！”母親當(dāng)著眾人放聲大哭起來。多天來一直壓抑的悲傷，剛才骨肉分離的痛楚，這一連串的打擊令她再也支持不住，她邊哭邊說：“我有什么辦法？你爹你哥都走了，地也沒有了，我一個婦道人家拿什么養(yǎng)活你們姐妹？你不是不知道家里都斷頓多時了?！彼拗?，用袖子捂著臉，奔向屋里。

蓮子軟軟地靠著院門，滑坐在了地上。是呀，自從出事后，家里沒了收入，原先的存糧也被鬼子搜刮走了。為了活命，母親前些日子賣了家里的房子?？杀篷R亂的年代，房子還沒糧食貴，兩間房換來的糧食，不夠維持一個春天的。

三天后，蓮子接了婆家的好，出嫁了。她想通了，早點嫁過去，家里的存糧，娘一個人或者能多吃些日子。

蓮子的嫁妝里，多了一件拆開了打成捆的織機。為了好看，母親還讓人上了紅色，又用桐油刷了?！澳阕吡?，織機我也不用，你帶到你婆子家，好歹算個物件?；蛘哌^日子還用得著?！蹦赣H如是說。

臨上轎時，母親往蓮子的衣兜里塞了二塊銀元?！拔野鸭依锬莾煽赘G也賣了。這是賣房子和賣窯的錢。當(dāng)初我沒舍都換成糧食，原是想給你置辦些嫁妝，你卻攔著不讓。那這點錢你就當(dāng)是陪嫁帶上吧。”

“娘，你把窯也賣了，那你以后住哪？”

母親凄婉地笑了笑：“娘有去處的，娘….回娘的老家….”

“娘！”想到從此家也沒了，親人死的死，活著的竟然也各自天涯，蓮子不禁抱住母親大放悲聲。

許久，娘倆都不愿分開。

（2）

婚禮似在一片悲戚的氛圍中完成，至少蓮子是這樣認為的。她的心里充滿了悲傷，從上轎到拜堂入洞房，她至始至終都沒有一點笑意。不但她沒笑意，連婚宴的酒席，也不似平常人家辦喜事那般熱鬧。甚至該鬧洞房時，也沒人來鬧。不過，蓮子因為心緒不佳，全無查覺，只是到了酒席散后，喜娘們也離開了洞房，蓮子才覺得有點不對勁，新郞官怎么自打拜了天地后，就不見了蹤影，直到天亮都沒回洞房？

天亮了，按照家鄉(xiāng)的風(fēng)俗，新媳婦是不能睡懶覺的。蓮子自己取下了蓋頭，簡單梳洗之后，起身去公婆的房里請安。

打開門來，發(fā)現(xiàn)公爹竟然坐在自己這二進院的門坎上。看見了她，他磕了下煙袋，站了起來：“靈奇家的，你來屋里一下?！痹瓉?，他一直在這里等自己。

滿腹狐疑地跟著公爹進了屋，驚訝地發(fā)現(xiàn)屋里竟坐著自家族的長輩!看見蓮子進了門，正在給他們倒茶的婆婆，用手托著袖子，擦起眼淚來。

原來，還在蓮子拜天地時，她家族就差人報喪，她的母親范周氏在她的花轎出村不久，就自縊在當(dāng)初躲鬼子時躲過的那條溝的一棵榆樹上！

怕沖了蓮子的喜事，公爹及蓮子家族的人都同意將這噩耗拖到洞房花燭夜后再告之她。而靈奇，則拜完了堂，就匆匆趕到母親家里，購棺打墓，差人給外婆更衣入殮，此刻正在蓮子娘家窯里，等著蓮子去最后見其母親一面。

像一瓢冷水兜頭澆下，蓮子混身哆嗦著，楞怔在那里，，任憑婆婆給自己褪下喜服，穿上孝衣，像個牽線木偶被族人帶上馬車。當(dāng)她被人攙服著，來到靈前時，她才一把推開了攙服的人，撲到了母親的棺前。

“娘，娘，娘呀！”多天來的擔(dān)心、揣測這一刻得到了證實。當(dāng)初為保全自己和妹妹，為娘的失了貞節(jié)；如今為了保全名節(jié)，她又舍去了性命！直到此時蓮子這才知道娘賣房嫁女的苦心。

“天雷呀，你顯顯靈，劈了那該殺的小鬼子吧！”在父母的墳前，蓮子放聲哭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