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契》 章節(jié)介紹
花想容的網絡小說《幽蘭契》,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優(yōu)秀作品。該小說故事情節(jié)綿密、敘述嫻熟、語言流暢,人物形象生動飽滿,有情感、有溫度、有力量?!队奶m契》第1章講述的是: 1、 深夜了,藍木槿還在等周園的電話。因為這個電話,她覺得每一秒鐘都是一.........
《幽蘭契》 奇命案 在線試讀
1、
深夜了,藍木槿還在等周園的電話。因為這個電話,她覺得每一秒鐘都是一根橡皮筋,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拉得異乎漫長。
滿腹的委屈終于沒能被眼眶攔住,決堤成淚水淌了滿臉。這個問題她始終沒有想明白:三年了,為什么周園對她總是熱一陣冷一陣,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方式究竟是有意為之還是個性使然?
手機突然響了。藍木槿激動了一下又平息下去。不是周園打來的電話,而是工作鬧鐘。
做為青城電視臺“漫步”節(jié)目的編導,藍木槿的工作時間是異乎常人的。她看了一眼手機鬧鐘的文字提示:十點,青城廣播電臺“夜心聲”,郁珺心理師在線咨詢。
短短的兩分鐘之后,藍木槿就由一名怨婦變?yōu)槁殬I(yè)女性。筆記本電腦已經連上了電臺的網站,輕柔的節(jié)目前奏響起。藍木槿打開文檔,上面已經記錄了一些關于郁珺心理師的資料。
郁珺,女,1972年10月出生,心理學博士,省精神病院首席心理咨詢師,青城醫(yī)學院心理學教授。
當藍木槿費了一番周折聯(lián)系上郁珺,想請她做“漫步”節(jié)目的女嘉賓時,郁珺在電話里爽快地同意了。她的聲音很嫩,聽起來就像二十幾歲的女學生,讓藍木槿對她又多了幾分幻想。但郁珺沒有立刻答應同藍木槿面談,而是說:想了解我,那你先聽聽我每天晚上的節(jié)目吧。
“聽眾朋友們晚上好,歡迎收聽夜心聲,我是你們的老朋友林章。今天為您請到直播室的仍然是郁博士,如果您有什么困擾,不妨撥通我們的電話,或許我們可以為您打開心結,我們的熱線電話是……”節(jié)目開始,是一個男主持人好聽而且流暢的聲音。
藍木槿不由將揚聲器的音量調大了一些。因為工作的原因,藍木槿的耳朵早被各種好聲音慣壞了,可是她聽到這個男主持人說話的時候,還是莫名地感受到了溫暖。
藍木槿想,也許在這樣寂寞的夜晚,自己只是想聽到一個人說話而已,無論是誰吧。所以,那絲溫暖只是一閃而過,她開始認真地聽郁珺如何解答聽眾的問題。
四十多分鐘過去了,藍木槿的眼皮越來越沉。熱線電話里的問題都太老套太無聊了,藍木槿很佩服郁珺可以那么耐心地跟他們談話。還有那個主持人林章,他的精神似乎一直都很飽滿。
藍木槿忽然想,如果這個時候自己撥通他們的電話,訴說一番關于周園的心事,聽廣播的人是不是也會覺得無聊呢?當然,藍木槿只是想想而已,她已經準備關掉電腦睡覺了。
那個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進電臺直播間的。
“聽說過幽蘭契嗎?”那個聲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起來格外怪異,語調像是影視劇里的旁白,聲音卻聽不出男女。
幽蘭契!藍木槿的身體一震,睡意全沒了。她支著耳朵聽那個聲音接下來要說什么,甚至連眼睛都睜得大大的。
林章的反應很快:“這位聽眾朋友,請問您有什么困惑嗎?”
怪聲音說:“如果你要聽我的困惑,你要先知道什么是幽蘭契。”
林章耐心地說:“我沒有聽說過,郁博士也沒有聽說過,我想我們的聽眾朋友也很少有人聽說過,所以您能夠告訴我們嗎?”
怪聲音說:“想知道的話,上網搜索一下就會有答案。其實,知道不知道幽蘭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告訴你們,新版幽蘭契已經被我終結了!五年前簽下幽蘭契的四個女人全死掉了!這就是幽蘭契女人的宿命!”
房間里安靜了幾秒鐘,藍木槿以為是音箱出了問題,或者是網絡中斷了,急得趕緊去調整電腦。
音箱并沒有出問題,網絡也沒有斷。事實上林章和郁珺都被“怪聲音”的話驚駭了。等他們聽到“嘟……嘟……嘟”的斷線音時,才回過神來。
林章的聲音雖然不再自然,仍不失溫暖:“我希望剛才的電話只是一個無聊者的玩笑而已,當然我們會追查這個電話的來源?,F(xiàn)在我們來接聽今天最后一位朋友的電話……”
藍木槿無心再聽廣播。她抓起手機就去撥一個極為熟悉的號碼——號碼的機主是她最好的朋友兼同事鐘夏。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藍木槿坐不住了,胡亂穿了件外套,電腦都沒關就往外面跑。
跑到門口的時候,她看見墻上的掛鐘已經快指向十一點了。她猶豫了片刻,然后去撥周園的電話。
好吧,既然你不打給我,那我就打給你吧,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能不能夠在我身邊?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藍木槿飄忽的心終于跌進了深谷。她把手機塞進牛仔褲兜里,打開房門,身體像掏空了的軀殼一般走向深夜的街道。
二十分鐘后,藍木槿下了出租車,來到一個偏遠的住宅區(qū)。
這座房子是她熟悉的——她曾經來過這里很多次。近兩年因為工作過于忙碌,她一直沒再來,可是房子里的主人之一每天都出現(xiàn)在藍木槿眼前,乃至整個青城市民眼前。
那就是青城電視臺最漂亮的女主持人鐘夏。
曾經徹夜燈火通明的老房子此刻黑漆漆的,像是浸在濃稠的墨汁里。
藍木槿一路風風火火的腳步就在瞬間停滯了。
與此同時,青城廣播電臺的直播間里,林章和郁珺正在看網上搜索出來的有關“幽蘭契”的信息。
只是稍有寒意的初秋,兩人卻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
“我們報警吧。”林章說。
2
藍木槿站在老房子的大門前。
她的手放在門鈴上,輕輕地按了下去。這個時候已經不早了,那幾個姑娘或許已經睡了,那個電話只是一場虛驚。如果是那樣,自己該如何向她們解釋呢?鐘夏還好一些,雖然外表總是冷冰冰的,但內心是溫暖的,其他幾個姑娘就有點兒古怪了——其實如果藍木槿跟鐘夏不熟,也會覺得鐘夏有些古怪。所以,這四個姑娘住在一起可謂是人以類聚了,雖然她們古怪的地方又各自不同。
門鈴聲在寂靜的深夜里格外刺耳,這讓藍木槿有了恐慌感。月亮似乎都被驚動了,一下子跳出了厚重的云層,在黑漆漆的陰云里露出半張臉,更讓人覺得詭異。周圍人家的狗也開始叫起來,一陣狂吠,好像隨時都要沖出來。
犬吠聲把鄰居家門前的聲控燈給喚亮了,燈光打在了老房子上。一個碩大的黑影映在門上,看起來有些猙獰。藍木槿理了理自己散亂的長發(fā),忽然發(fā)現(xiàn)深紅色的鐵門竟然沒有鎖住,而是微微虛掩著的!
藍木槿的心臟狂跳起來,突然爆發(fā)的恐懼將她向后推去。
快點走,不要進去!她本能地告訴自己。
可是她的手卻放到了門把手上,只那么輕輕一拉,門便無聲無息地開了。
剛一開門,一股香味就撲鼻而來。那是菜香。藍木槿的晚飯這個時候已經消化掉,所以腹中空空的她不禁提起鼻子嗅了嗅。味道不錯,她們的晚飯一定很豐盛。
藍木槿身不由己走了進去。屋外的燈光斜照進來,大理石地面泛著青灰色的冷光。
有菜香,說明這幾個姑娘應該在家的,可是剛才那么大的門鈴聲她們?yōu)槭裁礇]有聽到呢?難道真的出事了……藍木槿的心臟收緊了,壯著膽子喊了一句:“有人嗎?”
沒有人回應。藍木槿的手在墻上摸了幾下,想找到電燈開關,腳卻踢到了什么東西,正好把那東西踢到了燈光照進來的地方。
那是一部手機。她彎腰撿起來,按亮屏幕,見屏幕上顯示著八個未接來電,都來自同一個手機號碼,并沒有顯示姓名。
藍木槿借著手機屏幕的燈光找到了電燈開關。伴隨著幾聲輕微的“嗡嗡”聲,頭頂一盞華麗的水晶燈亮了。水晶燈的造型很漂亮,發(fā)出來的光線也很柔和。
藍木槿尚未看清楚房間里的布局,就被水晶燈正下方的一個人嚇呆了。
那是一個穿藍色上衣和米色長褲的姑娘,趴在地上,雙臂朝前伸展,兩腿微微彎曲。她的身材嬌小玲瓏,一頭黑發(fā)卻很濃密。
藍木槿第一個念頭就是她死了!雖然藍木槿從未見過死人,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景,可是直覺告訴藍木槿她已經死了。
她不是鐘夏。
“鐘夏!”藍木槿大叫一聲,鐘夏呢?她也死了嗎?
藍木槿驚慌失措地環(huán)顧四周,客廳里除了藍衣姑娘沒有別人了。藍衣姑娘倒在茶幾旁邊,茶幾上是一只精致的小碗,碗里是空的。茶幾后面是一張沙發(fā),上面零亂地擱著幾個靠枕。
藍木槿一扭頭,見客廳旁邊的一個房間開著門,就走了進去。雖然那個房間沒有開燈,但是已經被客廳的燈光照亮。這是一間餐廳,桌子上擺著幾盤吃了大半的菜肴,剛才的菜香就是從這里飄出來的。
餐桌上趴著一個姑娘,頭發(fā)都掉進了盤子里。她的臉只能看到小半張,白而瘦。她的身體也很纖瘦,穿著一套鵝黃色的睡衣睡褲。
她也死了嗎?藍木槿的喉嚨里發(fā)出了一聲凄慘的叫喊。
這個姑娘也不是鐘夏。
藍木槿從餐廳出來的時候,腿一軟差點兒摔了一跤。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客廳,覺得七魂少了四魂。她明白自己此刻應該跑出去報警才對,可是她卻身不由己地繼續(xù)找下去。
因為她心里惦記著鐘夏的安危。如果現(xiàn)在出去報警,叫救護車,這樣反而可能延誤鐘夏的救命時間。她至少要看一看鐘夏究竟怎么樣了,否則她會覺得愧疚。
客廳除了總門和餐廳門之外還有一個門,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樓梯通往二樓。藍木槿以前來過這里,還記得二樓有一間非常大的屋子,那幾個姑娘經常在那里狂歡。雖然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但此刻藍木槿上樓的時候,眼前似乎能夠晃過那一幕幕熱鬧的場景,以至于恍惚聽到了嘻笑聲。
藍木槿借著一樓的光線打開了二樓的燈。那間大屋子的門半開著,藍木槿走了進去。
屋內的布局與往日迥然不同。過去這個房間布置得像KTV包間似的,擺著電視機、VCD和沙發(fā)。而現(xiàn)在這間屋子的大部分空間被幾個藍白相間的隔板斷開,如同白領的辦公區(qū)。
藍木槿一眼便看到第三個姑娘。
與樓下兩個姑娘不同,這個姑娘是仰面躺在椅子上的,所以她的臉在燈光下一覽無余。
這個姑娘膚色很白,長得有點像西方人,眼窩很深,鼻梁很高,嘴唇很厚,身體凹凸有致。她穿了一件低胸黑裙,腿上是黑色的絲襪,這樣的姿勢顯得她的腿特別長。
藍木槿屏住呼呼,鼓起勇氣走上去摸了一下她的臉。
臉上似乎還有一絲熱度,但那是浸透了死亡氣息的熱度。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心跳。
她死了!這個發(fā)現(xiàn)雖然在意料之中,但足夠讓藍木槿崩潰。
不過,這個姑娘也不是鐘夏。
從這個姑娘的死似乎可以推理出樓下的兩個姑娘也已經香消玉殞。還要在這座充斥著死亡氣息的房子里繼續(xù)找下去,直到找到鐘夏嗎?
是的,一定要找到她!藍木槿憑借著這個信念繼續(xù)尋找著。尋找一個人也許是一件有趣的事,可是尋找一具死尸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了。
樓上還有三個房間,兩間是臥室,另外一間是洗手間。藍木槿一間一間地找了,都沒有人,或者死尸。
現(xiàn)在,整座房子里,只有樓下的那一間沒有去過了。雖然她剛才沒有把一樓找遍就上了二樓似乎沒有章法,但是誰能夠在這個時候還有章法呢?
從二樓下來的時候,藍木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也許事情并不是最壞的結果——鐘夏的尸體在樓下那間屋子,也許鐘夏根本沒有在這座房子里呢!
3
推開最后一個房間之前,藍木槿忽然想到:如果鐘夏不在這間屋子的話,她會不會就是兇手?
“五年前簽下幽蘭契的四個女人會死掉了!”推開那扇門的時候,藍木槿想起了剛才那個神秘的電話。這讓她放棄了鐘夏不在這間屋子的想法。四個女人……現(xiàn)在已經發(fā)現(xiàn)了三具尸體,鐘夏將是最后一個。
這是一間臥室,其華麗程度超出了藍木槿的想象。事實上,這座兩屋樓的房子雖然大,但絕對算不上豪宅或者別墅。房子有些年頭了,大部分陳設都已經陳舊過時,所以這間臥室顯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實木地板,歐式家具,田園風格的布藝,加上壁掛式液晶電視,一只大提琴,這個房間的主人除了鐘夏還會是誰呢?
藍木槿記得鐘夏以前并不在這個房間住,而是住在二樓。這是藍木槿拋下這個房間先去二樓查看的真正原因。這些年鐘夏的風頭越來越勁,成為了青城最紅的女主播,因此布置這樣一間臥室是小菜一碟了。而她之所以把臥室換到一樓,應該是為了裝修方便。而為什么鐘夏沒有從這座房子里搬走呢?藍木槿清楚,其奧妙正與幽蘭契有關。
藍木槿怔怔地站在鐘夏的尸體面前,無法相信鐘夏竟然什么衣服也沒有穿。藍木槿雖然與鐘夏熟之又熟,卻從未見過一絲不掛的她。鐘夏擅長用美麗的服飾來包裹自己的身體,就像她擅長隱藏自己的內心。
鐘夏靠墻坐在地板上,身體呈九十度角,這個角度將她身材的黃金分割比例表現(xiàn)得很好。但是藍木槿不忍心再去看第二眼,拿了一條玫瑰色的毛毯蓋住了鐘夏的身體。她想,即使是死去了,鐘夏也絕對不情愿讓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裸體。
藍木槿用毯子把鐘夏包裹好之后,又一次檢查了她的生命指征。當她確定鐘夏真的死了,不禁開始大哭。藍木槿一邊哭一邊拼命往外跑。那個念頭是在突然間冒出來的——如果不趕緊逃出老房子,那么自己將成為第五具尸體!
藍木槿剛跑到外面便開始大聲哭喊——“快來人??!死人了!”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對于藍木槿就像做夢一般不真實?;秀敝校杏X到有人來了,然后,更多的人來了,再然后,警車來了,救護車也來了。
后來,藍木槿做為兇案的第一目擊人被帶上了警車。那個時候藍木槿忽然想到了周園。周園,你在哪里?當一個人很需要另一個人的時候,其實并不需要那個人的全部,一點點就夠了。而結果往往是,因為連一點點也得不到,所以才絕望到不可收拾。
“姑娘?姑娘!”這樣叫藍木槿的是一名女警察。
一杯水遞了過來。白開水,用玻璃杯盛著,很有鎮(zhèn)定人心的效果。
“嚇壞了吧?先喝口水吧?!迸斓膽B(tài)度很溫和。這個女警察的年紀看起來和自己相仿,形象嬌弱,讓藍木槿覺得不可思議。她問:“你是警察嗎?為什么沒穿警服?”
女警察微微一笑:“我們刑警通常是不穿警服的。這是我的證件,你相信了吧?”
藍木槿一窘,隨便看了一下證件,啥也沒看清,只是緊緊地握著水杯。
女警察旁邊是個年輕帥氣、皮膚黝黑的男警察,手里已經擺好了記筆錄的架式。他對藍木槿說:“姑娘,她是蕭景,我是洛波,我們倆暫時負責這個案子。你先喝口水,然后我們聊聊好嗎?”
藍木槿喝了白開水,感覺身體里的寒意一點一絲地抽離,神智也清醒了許多,就講了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她講得非常仔細,雖然條理不是很清晰——她實在還不能置身事外地客觀面對這些事情。她紛亂的敘述就如同放一盤錄相帶,一會兒倒帶,一會兒快進。兩位年輕的警察聽得非常仔細,并試圖用不斷的詢問讓藍木槿的思路不是那么混亂。
“藍木槿,”蕭景問,“你是說,那四個被害人你全都認識,對嗎?”
藍木槿點頭:“對,她們全是我的大學同學,不過不同系,因此不算特別熟悉,除了鐘夏——我跟鐘夏是同事。但我多少還是了解她們一些的,以前在一起玩兒過幾次,也經常聽鐘夏提起她們?!?/p>
“好,”蕭景似乎很滿意,“那么咱們一個一個地談談吧?!?/p>
藍木槿看著認真而又親和的蕭景,放松了不少:“我第一個看到的是徐菀苧,她趴在客廳的中央。徐菀苧個子嬌小,卻很有個性。她很要強,從來不服輸,是青城最大的服裝公司——云裳公司的銷售部主管。當年她進入公司才一年,業(yè)績就拿到全公司第一。在我的印象里,徐菀苧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她幾乎沒有什么業(yè)余生活,八小時之外不是加班便是進修。唉,做人,特別是做女人,何必這么拼命呢?她似乎還沒有來得及享樂就死了……”
蕭景說:“其實,像徐菀苧這樣的女人,她的人生樂趣就是享受工作帶來的成就感。她只有持續(xù)不斷地讓自己進步才能有安全感,既而感到幸福,這是題外話。如你所說,徐菀苧是云裳公司的主管,又有那么可觀的業(yè)績,一定是個小富婆吧?”
藍木槿忽然對這個女警察肅然起敬了。說得越多,她便覺得這個女警察離林黛玉的形象越遠。藍木槿實話實說:“應該是這樣,但是這幾年我沒有見過徐菀苧,因此并不是很了解她目前的狀況?!?/p>
蕭景點點頭,繼續(xù)問:“那第二個呢?”
藍木槿說:“我發(fā)現(xiàn)的第二具尸體在餐廳里。她叫田溪,是個畫手,給雜志畫插圖,也畫漫畫。她很文靜,說話總是細聲細氣的,我從來沒有見她發(fā)過脾氣?!?/p>
洛波插了一句:“這種性格的人做事一般比較慢,從現(xiàn)場看,只有她一個人還在餐廳吃晚飯。”
蕭景卻說:“這個不是絕對的,我就見過性格文靜的女人吃起飯來比誰都快??赡苁撬嫯嬐砹?,最后一個去吃飯而已?!?/p>
洛波雖然一臉不服氣,卻只是撇撇嘴,不再反駁。藍木槿有點同情這個帥哥警察,他的女搭檔看起來很有主見,所以他得經常讓著點,否則肯定整天斗嘴皮子。
蕭景問:“那第三個人呢?”
藍木槿說:“我是在二樓那個大房間看到她的。她叫祝若,是個舞蹈老師,跟別人合伙辦了一個舞校。她的長相和身材都有點像西方人,外表非常出眾。她的性格和她的舞蹈一樣熱情奔放、直爽隨性,所以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很喜歡她?!?/p>
蕭景不由感嘆了:“看來這幾個女人都很不一般呢。我們來說說第四個人吧。”
藍木槿很欣賞蕭景這樣干脆利落的作派,可是一說起鐘夏,她便無法像剛才那樣冷靜地描述了。她愣了一會兒神,喃喃地說:“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青城電視臺的女主播,我想,你們應該在電視上看到過她?!?/p>
洛波說:“著名的美女主播呀,太可惜了?!?/p>
蕭景卻說:“我平時很少看電視,地方臺的節(jié)目更是很少留意。不過這個被害人我一看還是覺得面熟,而且她死得有點特別,是不是?”
藍木槿不由縮了一下身體,深吸了一口氣說:“其實,你們看到的場面并不是原版的。很抱歉我擅自破壞了現(xiàn)場。其實,鐘夏死的時候是全裸的,什么也沒有穿……我覺得很不忍。她一直都是很要面子的,一定無法容忍自己在這樣的情形下死去。所以我給她蓋了一條毯子。”
蕭景有些意外,沉吟了一下問:“那她死的時候是什么姿勢?你有沒有動過她的身體?”
藍木槿說:“我保證沒有。其實,我覺得這還不是最詭異的。最詭異的是,她們都死了,但是身上沒有傷口,也沒有血。蕭警官,她們到底是怎么死的?”
蕭景說:“死因要等法醫(yī)驗尸后才能夠下結論。還有,我們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沒有死,所以送到醫(yī)院搶救了?!?/p>
藍木槿吃了一驚:“有一個人沒死?是誰?”
蕭景說:“對不起,我暫時還不能夠透露,請你理解我們的工作,而且我希望你能對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保密?!?/p>
藍木槿點點頭表示理解,心里卻悄悄地思索著。有一個人沒死,會是誰?她親手檢查了兩個人——祝若和鐘夏,自己的手法雖然業(yè)余,但判斷應該不會錯,而且,剛才蕭景的話里也能夠聽得出鐘夏是死了。所以,這個沒有死的人有可能是徐菀苧或者田溪。
那到底是徐菀苧還是田溪?
蕭景打斷了藍木槿的思緒:“你剛才說,你是在收音機里聽到了一個奇怪的熱線電話之后,決定去看你的好朋友的。我現(xiàn)在對那個電話很好奇,特別是里面提到的‘幽蘭契’?!?/p>
藍木槿點頭:“是的,這件事我是了解一些的。這四個女人在五年前簽下了一個契約,名字就叫幽蘭契?!?/p>
蕭景的眼里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幽蘭契到底是什么?”
洛波一直在做筆錄,這個時候,他的耳朵豎得像天線一樣。
4
“幽蘭契”的故事雖然有些年頭了,但是知道的人并不多。
十五年前,青城的某家報社有個女記者,無意中得知青城市下屬的青河縣西涼村有四個老太太終身未嫁,結伴生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這四位老太太在年輕的時候一同起誓,這輩子不嫁人,并且組成一個特殊的家庭,不離不棄,直到生老病死。為了信守這個承諾,她們一起簽下了一個契約,這就是幽蘭契。
幽蘭——幽谷中盛開的蘭花,絕塵、傲世,幽蘭契應該就是這個寓意。那個報社女記者知道了這件事之后,非常驚奇,打算去深入采訪那四位奇女子。然而命運弄人,就在那位記者準備采訪事宜的時候,噩耗傳來,四位老人謝世了。
四位老人的年齡均接近古稀,雖然年事已高,但是同時謝世就不同尋常了。于是一時之間,民間流傳出形形色色的版本,一個比一個離奇。但所有的版本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沒有證據表明這四位老人是怎么死的。
其中被認為最可能的版本有兩個。第一個版本是說四位老人一同活了幾十年,與常人迥異的經歷讓她們對人生已經絕望,或者干脆看透,因此決定無牽無掛地一同離去,以集體自殺來為這段傳奇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另一個版本則是說四位老人中的某一位老人,與其余三位老人的人生觀產生了分歧,從而對幽蘭契產生強烈的反叛。為了發(fā)泄胸中怨氣選擇了同歸于盡,也就是說兇手應該是四位老人中的一個。
這是十五年前發(fā)生的事情。五年前,又發(fā)生了一件與幽蘭契相關的事。
四位正當花樣年華的姑娘,在得知了四位老人的故事之后,產生了共鳴,于是仿照著舊版幽蘭契,炮制了一個新版幽蘭契。
這四個姑娘便是鐘夏、徐菀苧、田溪和祝若。
蕭景和洛波聽得目瞪口呆。他們都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案子的背景竟然這么曲折離奇。兩個人都太年輕了,并不知道十五年前發(fā)生的舊版幽蘭契案。
蕭景問:“這四個人簽訂幽蘭契的事情是公開的嗎?”
藍木槿說:“不是的,她們的這個契約完全是保密的。在外人看來,她們四個人就是好同學、好朋友,而且這個年代,年輕人住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蕭景又問:“既然完全保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藍木槿語出驚人:“因為我是新版幽蘭契唯一的見證人,也是唯一的知情人。”
蕭景說:“那么你一定見過幽蘭契吧?里面的具體內容是什么?”
藍木槿說:“我見過,還在上面簽過字。那是一式四份的契約,內容其實很簡單,大意是:甲乙丙丁四方本著自愿的原則,立誓終身不嫁,不與男人有染,共同生活在一起,生活費平攤。如果其中一方違背了上述條約,必將自食其果。余生會厄運不斷,極其悲慘,并且來世仍然繼續(xù)厄運?!?/p>
蕭景皺眉道:“就這些嗎?”
藍木槿說:“原話我記不太清了,但大意是如此?!?/p>
蕭景說:“看起來并沒有實質性的違約條款啊,她們會相信這些所謂的詛咒嗎?”
藍木槿說:“我倒是覺得她們很虔誠的,最起碼當初是很虔誠的。她們說,詛咒這樣的事,信則有,不信則無?!?/p>
蕭景輕輕搖搖頭,想了想說:“如果這件事只有你們五個人知道的話,那么今天晚上的那個電臺電話是誰打的呢?”
藍木槿說:“那個聲音既陌生又古怪,我聽不出來是誰,可能是打電話的人故意變換了嗓音和語調。蕭警官,你說兇手就是打電話的人嗎?會不會就是四個姑娘之一?新版幽蘭契會是舊版幽蘭契的第二種可能嗎?”
蕭景說:“在對案情沒有充分了解之前,我無法下結論。你是我們這個案子最好的證人了。不過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們會對這個案子做最細致的調查取證,在調查過程中我們可能會隨時找你了解情況,希望你不要嫌我們煩哦?!?/p>
藍木槿蒼白的臉上終于浮出了一個淺笑。她說:“你們可以隨時騷擾我。美女警官,如果你能夠做為嘉賓上我們電視臺的訪談節(jié)目就好了,這么年輕美麗又聰明能干的女警察,一定會有很多話題的!”
蕭景還沒有接話,沉默了半天的洛波卻說:“美女編導,你不覺得我也可以上你們的節(jié)目嗎?像我這么年輕帥氣又聰明能干的男警察……”
洛波還沒有說完,蕭景便用一個眼神“咔嚓”了洛波的話。洛波吐了吐舌頭,把筆錄往藍木槿面前一推:“看看你的筆錄有沒有問題,如果沒有問題的話,請簽字按手印吧。”
藍木槿瞥了一眼筆錄上龍飛鳳舞的字,也不細看,三下五除二簽字按手印。
蕭景說:“洛波,你開車把藍木槿送回家里?!庇謫査{木槿:“你自己住還是跟父母???回去會不會害怕?”
藍木槿一愣:“害怕?哦,應該不會吧,最多做幾個噩夢而已?!?/p>
蕭景覺得這個外表溫柔內心善良的姑娘還有幾分小可愛,不禁莞爾。
當藍木槿終于回到家,簡單洗了一下準備上床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了。雖然經常加夜班的她這個時候睡覺很平?!龉?jié)目的后期處理時,通常一熬就是一個通宵,但是今天晚上的事情讓她的精神和體力嚴重地透支了。
藍木槿打了個哈欠,把回家后隨手放在床上的外套撿起來,也懶得掛在衣柜里,只是隨手往床頭柜上一拋。
“啪”的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音,很響,嚇了藍木槿一跳。
藍木槿定睛一看,是一部銀灰色的諾基亞手機。
她只覺得當頭一棒,懵了。這只手機不是剛進入老房子時從地上撿的嗎?怎么就把它忘了?一定是自己當時太緊張于是下意識將手機放在了口袋里。
藍木槿拍拍腦袋,懊悔自己不該把這么重要的證據遺忘,有心想給蕭景打電話,又擔心她已經休息了。
好吧,明天再說吧,雖然有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企圖,但并非有意,蕭景應該可以原諒自己。
藍木槿把這只手機拿在手里,隨手按了幾下,信息收件箱是空的,通話記錄里只有那個未接的電話號碼。
這部手機是誰的呢?是與手機離得最近的徐菀苧的嗎?或者……這部手機根本就是兇手不小心遺落在現(xiàn)場的!
藍木槿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讓剛才筋疲力盡的她又興奮起來。
她按動手機上的綠鍵,撥出那個神秘的號碼。
“嘟——嘟——”居然撥通了!
藍木槿屏住呼吸,緊張地等待著對方接通電話。
5
手機接通的提示音足足響了五聲,對方才接起來。藍木槿想,對方一定是睡著了,所以才接得遲了。
她屏住呼吸,等待著對方發(fā)出“喂”或者“您好”這樣的問候語。對方是男人還是女人?憑直覺,藍木槿覺得對方是個男人。
可是,一秒鐘過去了,兩秒鐘過去了,五秒鐘過去了,對方始終一言不發(fā)。藍木槿能肯定不是信號的問題,因為她聽到了對方的呼吸聲。因為夜深人靜,呼吸聲聽得非常真切。
藍木槿更加激動了。對方的這種謹慎正表明他(她)的心虛,從而說明他(她)是有問題的!
藍木槿很想問對方是誰,可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這么做。如果這樣做,有可能會暴露自己的身份,雖然對方可能并不認識自己。
藍木槿先掛斷了電話。她害怕對方會突然問“你是誰”。她想對方或許比她更恐慌,因為對方可能想象不到手機在誰手里,也許對方就是兇手,他(她)在擔心被自己親手殺掉的人打電話給他(她)!
藍木槿掛了電話便去開電腦,一邊開電腦一邊用這部手機給自己的手機打電話。片刻之后,自己的手機響了,藍木槿看了一眼來電號碼,然后用電腦連接手機網上營業(yè)廳,在登錄號碼里輸入來電顯示號碼,然后用鼠標點擊“忘記密碼”。
幾秒鐘之后,電腦彈出一個新網頁,要求輸入手機號碼和已提示的驗證碼,藍木槿按要求操作,點擊“確定”,手機立刻收到一條短信,內容便是這部手機用戶的密碼。藍木槿在新的登錄頁面上把手機號和獲得的密碼輸入,然后便成功地進入了手機網上營業(yè)廳。
藍木槿點擊“我的信息”菜單,刷新出來手機用戶的資料,見“客戶名稱”赫然寫著“鐘夏”!
藍木槿呆住了。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這部手機會是鐘夏的。藍木槿和鐘夏是很親密的工作搭檔,彼此熟悉對方的日用品,手機型號和手機號碼是爛熟于心的。鐘夏平日使用的是三星的一款手機,從來沒有用過諾基亞手機,手機號碼當然也不是這個號碼。
藍木槿沒有再多想這個問題,用鼠標點擊“詳單查詢”。
系統(tǒng)再次提示需要向手機發(fā)送驗證碼,片刻后,藍木槿把手機里接收到的驗證碼輸入網頁,然后查詢詳單。
等通話和短信的詳細刷新出來,藍木槿再次驚呆了——與這個手機號碼有聯(lián)系的號碼只有一個,正是那個神秘電話。而且從通話記錄看,兩個人的聯(lián)系極為密切,這樣的情況似乎證實了一件事情——不管與鐘夏聯(lián)系的那個人是誰,他們很可能是一對親密的情侶。
對,只有情侶才可以解釋這個問題。
?。ㄗ髡咛嵝眩菏謾C網上營業(yè)廳已經升級程序,此方法已經不適用查詢詳單,請勿模仿。)
藍木槿突然想起了一些片斷:自己和鐘夏在辦公室里的時候,有時候鐘夏的手機響起來,她會摁斷。過了一會兒,她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現(xiàn)在明白,她一定是回電話去了!
藍木槿再次陷入了沉思。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真的太不了解鐘夏了。她一度認為自己是最了解她的人,沒想到……
她一直認為鐘夏是個執(zhí)著的獨身主義者。這不僅是因為鐘夏簽訂了幽蘭契,還因為平日里藍木槿從來沒有見過鐘夏交男朋友。雖然追求鐘夏的男人形形色色,手段五花八門,但是鐘夏從來不為之所動。
藍木槿在進入夢鄉(xiāng)之前,破天荒沒有想到周園并且為此難過。
其實她不想為他難過,可是難過是一種無法自控的情緒,越不想就越難過。
第二天上午,藍木槿起床有點晚,所以遲到了幾分鐘。當她踏進電視臺大門的時候,電視臺里已經像煮沸的開水鍋,每個人都在談論著鐘夏死亡的消息。還好,他們都不知道詳情,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藍木槿就是兇案的目擊人。
因為睡眠不足,藍木槿的頭有點暈。她在辦公桌上趴了一會兒,找了個事由溜出電視臺,到警隊把手機交給了蕭景。
蕭景并沒有責怪藍木槿,相反顯得很高興。對蕭景來說,這個手機是一個很好的線索。藍木槿并沒有把已經查到手機戶主姓名的事情告訴蕭景,因為查到那些東西對蕭景來說輕而易舉,而且即使藍木槿說了,蕭景也會再查一次的,所以就當給她留個懸念吧。
雖然藍木槿猜想蕭景昨天夜里肯定通宵工作了,但是蕭景的臉色卻很好,精神很飽滿,這樣的身體素質又是跟她林黛玉似的外表南轅北轍。
藍木槿回電視臺之前給郁珺打了個電話,問她今天有沒有時間出來聊聊。郁珺表示自己今天沒空,改天再說,并問藍木槿昨天晚上聽沒聽她的節(jié)目。
這正是藍木槿求之不得的話題,她立刻說:“聽了,您解答問題非常到位,犀利又不失睿智,我今天晚上會繼續(xù)聽的?!?/p>
郁珺說:“我覺得,你可以扮演一個普通聽眾打我們的電話,這樣不僅可以和我直接交流,而且還得到了一次心理咨詢的體驗?!?/p>
藍木槿興奮地說:“好啊,郁博士,您能聽出我的聲音吧?”這樣問的時候,藍木槿想的是:周園、周園、周園。自己會把感情困惑說出來嗎?又會得到實質性的幫助嗎?嗯,也許可以試試。
郁珺說:“能,只要你不故意變聲,那我就聽得出來?!?/p>
藍木槿趕緊問:“郁博士,昨天那個故意變聲的聽眾的電話,您是如何看待的?”
郁珺停頓了一下說:“哦,那個電話呀,肯定是無聊人的惡作劇唄。我們常常會碰到這樣的聽眾,都習慣了?!?/p>
藍木槿知道郁珺沒有說實話。發(fā)生了這么大的命案,蕭景他們肯定已經到電臺調查了。電臺的電腦里可以調出昨天晚上那個電話的錄音,查到那個電話號碼,而郁珺做為當事人,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接受警方的詢問。不過,郁珺不說實話并不代表她虛偽,她也是在履行保密的責任吧。
藍木槿忽然有了一個念頭:如果把電話打到林章那里,問一下林章對昨天晚上那個電話的看法,林章會是什么反應?
可是林章根本就不認識自己,這不是自討沒趣嗎?況且自己也不知道他的電話啊,也不好意思向郁珺要。
這樣想的時候,藍木槿突然有了主意——今天晚上不是要打熱線電話嗎?到時候……對,就這樣做!
周園仍然沒有打電話過來,藍木槿的那個“周園不給我打電話,我就決不給周園打電話”的信念在午后全面瓦解。
因為如果她不給周園打電話就會六神無主,什么也不能做,一刻也不能扛。藍木槿在心里把自己鄙視一通之后,撥通了那個爛熟于胸的手機號碼。
藍木槿不明白自己此刻撥周園的電話,為什么還會在撥通前的那一刻緊張得透不過氣來。正如她不明白為什么過了這么多年,自己還是這么愛周園。不去愛周園、不去想周園、不去因為周園難過,這些事比登天還難。
“喂,你好。”周園的聲音傳過來,不帶一點感情色彩。那句“你好”,更是在瞬間將藍木槿拋到了千里之外。
藍木槿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
“有事嗎?”周園問了一句。背景很吵雜,像是在人很多的地方,比如飯店。
“沒事?!彼{木槿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滿腹的委屈憋在喉嚨里。
“哦,我在陪客戶吃飯,沒事我先掛了?!敝軋@的聲音很大很清楚,可是藍木槿卻覺得很遙遠很虛幻。
“周園,”她終于說了出來,“你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周園停頓了一下,然后說:“什么日子?不記得了。”
藍木槿的眼淚開始往下掉。此刻她正走在大街上,卻顧不得路人的側目,連眼淚都不擦。
藍木槿不說話,其實是說不出話來。今天是她與周園認識三周年的日子。這么重要的日子周園怎么會想不起來?如果想起來卻故意要說不記得,那還不如干脆忘記了。
“怎么了?我正忙著呢。你到底有什么事?”周園的口氣有些不耐煩了。
藍木槿說:“沒事,你忙吧?!比缓缶桶咽謾C掛了。
藍木槿又體會到了那種感覺——整顆心被咸澀的海水漫過,那是一種根本無法形容的痛苦。她胡亂抹了一把眼淚,整個人被這種情緒掌控著,無能為力。
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做,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對的。周園一向軟硬不吃,刀槍不入,他這個樣子的時候,藍木槿根本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這個時候,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錯上加錯。
6
“聽眾朋友們晚上好,歡迎您收聽夜之聲,我是林章。今天依然是由我和郁博士一起接聽您的電話。如果您有什么煩惱,不妨跟我們聊聊,我們的熱線電話是……”一串流暢得不能再流暢的聲音,就像一條小溪叮叮咚咚地從山上流淌下來。藍木槿抓著手機,開始撥號。
占線……還是占線,看來這個熱線還真是名副其實。藍木槿趴在床上不厭其煩地撥號,二十分鐘后,終于撥通了。
接電話的女聲自稱是導播,很客氣地讓藍木槿關掉收音機,用聽筒收聽他們的節(jié)目,很快就會輪到她。前一個打電話的人就快說完了,藍木槿忽然有一點兒緊張。
“這位朋友您好,請講!”是林章的聲音。這一次,聲音直接從手機里傳出來,因此非常真切。
藍木槿放松了許多,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讓她意外的是,自己居然講得很平靜,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林章耐心地聽藍木槿講完,才問:“你確信你還愛著他嗎?”
藍木槿很肯定地說:“愛。不愛我為什么會為他難過呢?”
林章說:“可是我覺得你根本不愿意為他難過。如果你真的愛他,你會認為自己為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使不開心也愿意和他在一起?!?/p>
藍木槿有些呆。她忽然覺得林章說得有一些道理,然而還是無法接受。也許是她根本無法接受自己不愛周園。
郁珺說話了:“這位姑娘,我覺得現(xiàn)在的問題不是你愛不愛他,而是他愛不愛你。林章覺得呢?”
林章說:“我覺得更重要的是弄清楚自己愛不愛,然后再去考慮對方愛不愛?!?/p>
郁珺說:“我不太同意林章的觀點。如果對方不愛自己了,自己愛不愛對方這個問題就變得沒有意義了。”
林章說:“可是,如果她根本不愛對方了,糾結對方愛不愛她還有什么意義呢?”
藍木槿聽著他們倆一人一句,感覺自己有點多余。她忽然想到,自己剛才說了這么多,郁珺肯定早就聽出來自己是誰了。所以郁珺肯定以為自己說的這些都是編出來的。藍木槿突然覺得有點后悔,早知道這樣就不說心里話了,干脆編個故事得了。只是那個林章會很無辜,他肯定不知道真相。
只聽郁珺問:“姑娘,那么你覺得哪個更重要呢?”
藍木槿說:“說實話,我根本沒有考慮過自己愛不愛他這個問題,因為我的答案一直是肯定的。所以,現(xiàn)在只剩下另一個問題了,不再有重要不重要之別。”
郁珺聽了似乎有些得意,覺得藍木槿是有意在配合自己,于是說:“姑娘,不好意思,我從你的講述中實在感覺不到他對你有多愛。你知道大部分男人是不會主動開口說分手的,他們只是等著女人開口,這樣便不必承擔責任,更不必背負罵名?!?/p>
藍木槿說:“郁老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謝謝你直言不諱??赡苁俏乙恢痹隍_自己。我要想想清楚?!?/p>
林章突然說:“郁老師,關于這個問題我有另外一種看法。我覺得那個男人未必不愛這個姑娘。判別男人是否愛一個女人,看他做什么比聽他說什么更有價值。有的男人是不喜歡表達的,特別是在一個優(yōu)秀的女人面前,往往會將自卑表現(xiàn)成另外一種方式,這就是若即若離。他們想用這種方式來留住女人……”
藍木槿忽然覺得胸中有一股細流涌出。林章今天的話雖然不一定對,卻很有道理。還有,也許他是對的?還要好好地想想。
郁珺說:“林章說的這種男人在現(xiàn)實里是有的。我的觀點是,這種男人雖然用若即若離的方式來留住女人,說明他還是愛女人的,但這種男人的本質是很自我的,與其說他愛這個女人,不如說他愛這種感覺,或者說,他愛的根本只是他自己。如果他真的愛女人,又怎么會故意讓她傷心呢?如果他真的愛女人,女人傷心的時候,他會比女人更傷心?!?/p>
林章說:“郁老師的這段話我是同意的,這位聽眾朋友可以參考一下。我覺得吧,兩個人相愛,肯定是其中一個愛對方多一些的。關鍵呢,就看愛得多的一方愿意不愿意承受這種委屈,所以,我還是覺得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p>
掛了電話,藍木槿想了很久都沒有答案,一會兒覺得林章是對的,要以自己的感受對待;一會兒覺得郁珺是對的,要用客觀的事實分析。她沒有想到這個電話不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把問題搞得更加復雜了。
藍木槿睡覺前在等一個電話,不是周園的,而是林章的。
她在剛打通電話時,請求導播轉告林章,她知道幽蘭契的第一手資料,請他與自己聯(lián)系。導播答應轉告。
手機響了,卻不是林章,竟是周園。
看著手機屏幕上熟悉的名字,藍木槿揪緊的心忽然松弛了很多。周園總會在藍木槿瀕臨絕望的時候出現(xiàn)。
“藍藍,”周園的聲音恢復了溫柔,“睡了沒有?”
藍木槿的心一軟,低聲說:“還沒有?!?/p>
周園說:“藍藍,聽說你們電視臺的主持人鐘夏出事了,今天全城都在議論這件事,你知道具體情況嗎?”
藍木槿說:“你怎么也會這么八卦呢?鐘夏死了,而且,我昨天晚上就在現(xiàn)場?!?/p>
周園的聲音抬高了幾度:“什么?你也在?怎么回事?”
藍木槿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她一邊哭一邊把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全部講給周園聽。
周園一直沒有說話,等藍木槿講完才說:“藍藍,你也太膽大了,一個人就敢往老房子里鉆,如果兇手沒有走怎么辦呢?還有,你不要再去關心這件事了,你要忘了這件事,因為這件事與你無關?!?/p>
藍木槿說:“可是鐘夏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死得太離奇了,我如果不做點什么怎么能安心呢?我現(xiàn)在都不敢睡覺,害怕夢到她,害怕她的鬼魂來找我,說自己死得冤,要我給她報仇……”
“藍藍,你真的受刺激了,你要保持冷靜。我把手頭的這個項目忙完就去看你,你先乖乖睡覺……”
掛了電話,藍木槿覺得一顆沉入海底的心緩慢地浮了起來,連日來的焦慮消失了大半。她躺在床上,開始想象和周園相聚的場景。他們有多久沒有見面了?
就在藍木槿滑入夢鄉(xiāng)的時候,手機忽然又響了。她再次以為是林章打來的,卻是蕭景。
“木槿,不好意思這時候吵醒你。”蕭景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么精神,天知道她是不是可以全天二十四小時不吃不睡一直精力充沛地工作。
藍木槿說:“蕭警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嗎?”
蕭景說:“昨天晚上我不是說那四個受害人中有一個人沒死嗎?”
藍木槿興奮地問:“是誰?”
蕭景卻說:“你想知道嗎?”
藍木槿有點兒摸不著頭腦:“當然想啊!難道你這么晚打電話來,不準備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
蕭景說:“我今天晚上不告訴你她是誰,你如果想知道的話,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醫(yī)院好不好?”
藍木槿疑惑至極:“為什么讓我一起去?我能幫你做什么?”
蕭景說:“據說那個幸存者的狀態(tài)不是很好,我擔心她不能很好地跟警方合作,而你是她的朋友,可以起到幫助我們雙方溝通的作用,所以我請求你能夠支持我們的工作?!?/p>
藍木槿說:“那好,明天我跟你們一起去。蕭警官,你不會一直沒有回家休息吧?”
蕭景笑了:“休息是休息了,不過沒回家倒是真的。我現(xiàn)在就回家睡覺,明兒一早見?!?/p>
掛了電話,藍木槿不禁嘀咕上了。蕭景要自己和她一起去醫(yī)院看那個活下來的人,究竟用意何在呢?
肯定不會像她說得那樣簡單。蕭景怎么會沒有好的辦法與當事人溝通呢?那么——
難道是自己做為幽蘭契的知情人,最重要的是,自己做為這次命案的唯一目擊者,又與幾位被害人的關系非同一般,所以蕭景把自己列為嫌疑人了?
所以,假如自己真是兇手的話,那個活下來的人肯定會有異常反應的。反之,自己的嫌疑也就洗清了。
藍木槿不禁百感交集。她很佩服蕭景的神機妙算,同時被蕭景吊足了胃口,極其期待明天的行動。
現(xiàn)在,又回到了那個問題上:活下來的人是誰呢?是徐菀苧還是田溪?還有,貌似已經死亡的祝若和鐘夏是不是也有“復活”的可能?特別是鐘夏……如果真的是鐘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