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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伊絲谷縝小說更新到第幾章了 《滄海. 卷4》全章節(jié)免費

2024-02-13 07:32:35 作者:鳳歌
  • 滄海. 卷4 滄海. 卷4

    萬歸藏指使西財神艾伊絲與谷縝臨江斗寶,他想要權傾天下的野心終被眾人察覺。艾伊絲挾持施妙妙脅迫谷縝,并將二人棄于荒島,機緣巧合下,谷縝竟習得西城絕技“周流六虛功”。九九之期,論道滅神,靈鰲島上,群雄匯聚,東島、西城不可避免地迎來了決戰(zhàn)。谷縝憑著自己的智勇收復東島,并與陸漸等人并肩對付西城城主萬歸藏,在落敗而亡的危急時刻,谷縝與萬歸藏定下尋寶決勝之約,遁著八幅祖師畫像上的線索踏上尋寶之途。《滄海(卷4周流萬物)》中在谷、陸二人協(xié)力之下,這次謎團重重、驚險壯麗的環(huán)球遠征終于以萬歸藏倒在“天罰劍”下而告終。

    鳳歌 狀態(tài):已完結 類型: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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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 卷4》 章節(jié)介紹

鳳歌的這部網(wǎng)絡小說《滄海. 卷4》,一經面世,便成了玄幻題材小說中最具代表性的經典之作。相信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它依舊是經典。(第一章臨江斗寶)內容放送:即日告別戚繼光,谷縝、陸漸打馬西行,五大劫奴自也隨行。一行人風塵仆仆,不日進入江西,.........

《滄海. 卷4》 第一章 臨江斗寶 在線試讀

即日告別戚繼光,谷縝、陸漸打馬西行,五大劫奴自也隨行。一行人風塵仆仆,不日進入江西,來到長江邊上。一艘畫舫早已等候,眾人棄馬登舟,逆江上溯。谷縝白日看書,入夜下棋喝酒,間或與陸漸憑欄眺望,指點兩岸風光。

陸漸深知谷縝性情,這小子越是面臨大敵,越是從容鎮(zhèn)定,反之亦然。故而這么從容自若,對手必定十分難纏。他忍不住問道:“谷縝,這西財神給你出了什么題目?”

“老題目罷了?!惫瓤b笑道,“她約我在靈翠峽臨江斗寶,決定財神指環(huán)的歸宿。當年南海斗寶她輸給了我,心里不服,一心想著如何贏回去。”

陸漸好奇道:“怎么斗寶?”谷縝道:“就是比富的意思,看誰的寶貝更多更好。”陸漸道:“你準備好了?”谷縝笑道:“有些準備,但無太大把握?!毖劭搓憹u流露愁容,當下拍拍他肩,“這世上的賭局,必勝的本就不多。戚將軍說得好,兵以義動,道義為先,你我為百姓出力,想必助人者天必助之?!标憹u精神一振,點頭道:“你說得是,我多慮了。”

船行兩日,改道離開長江,轉入一條支流。河水清碧,翠山對立,水道甚是狹窄,僅容四艘畫舫并行。又行一日,忽見兩面青山,夾著一個山谷。

畫舫靠岸,谷縝、陸漸棄船入谷,岸邊的空地上站了一百多人,均是華服繡冠,南京洪老爺、揚州丁淮楚、鬧婚禮的張甲、趙乙均在其列。

“陸漸。”谷縝笑著介紹,“這些都是一方豪商,我來為你引見?!彼憹u上前攀談,一到商人群里,谷縝如魚得水,拉拉這個,拍拍那個,與這個談兩句生意,和那個說幾聲笑話,談吐風流,有如帝王。

陸漸不慣應酬,略略接洽,便與眾劫奴立在一邊。不一會兒,河上駛來一艘小船,烏蓬白帆,所過碧水生暈,須臾到了岸邊,船里魚貫走出兩人,一男一女,均是鶴發(fā)童顏,形容高古。

谷縝越眾而出,拱手笑道:“二位前輩可好?”二老瞧他一眼,話也不說,走到一塊巨石前盤膝坐下。谷縝目光一掃,笑道:“陶朱公怎么沒來?”

老嫗嘆一口氣,說道:“他日前過世了?!惫瓤b一呆,撫掌道:“這么說,今日的裁判只有二位?”老翁道:“不然,聽說他臨死前將此事托付一人,那人不久便到?!闭f話間又來一艘烏蓬小船,船中走出一個半百老者,一臉病容,面皮蠟黃,雙眉水平,形如一個“一”字。

老者走到二老身前,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老翁接過看了,沖病老者說道:“你就是計然先生?”病老者點了點頭。老翁道:“請坐!”病老者仍不做聲,走到一邊盤坐下來。

陸漸問谷縝:“這三位老人是誰?”谷縝道:“他們是這次斗寶的裁判。從左數(shù)起,第一位是呂不韋,第二位是寡婦清,第三位本是陶朱公,可他死了,由這位計然先生代替?!?/p>

陸漸沉吟道:“呂不韋,陶朱公,這兩個名字似乎聽說過?!蹦液龅亟拥溃骸疤罩旃谴呵锞奚?,呂不韋是戰(zhàn)國奇商,全都死了兩千多年了?!标憹u吃驚道:“這兩人怎么還叫這些名字?”

谷縝不覺莞爾:“這三位老人當年都是卓有成就的巨商,歸隱之后,不愿別人知道本名,便取古代奇商的名字為號,卻不是真的陶朱重生、不韋還魂。至于寡婦清和計然先生,也都是古代商人中的先賢。”

忽聽寡婦清悠悠開口:“東財神,西財神怎么還沒到?讓我老婆子等她,真是十分無禮?!惫瓤b笑道:“清婆婆,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做足排場,斷然不會現(xiàn)身?!?/p>

寡婦清冷哼一聲,望著谷縝,眼里透出一絲暖意:“孩子,你有取勝的把握么?”谷縝道:“小子盡力而為?!眳尾豁f道:“你我都是華夏商人,此次比試,關乎我華夏商道的興衰。雖然如此,此次比試,我三人都會持法以平,決不會有所偏向?!?/p>

谷縝微微一笑,說道:“當然!”忽聽人群里發(fā)出一陣驚呼,谷縝轉眼望去,上游一個黑衣人無舟無船,踏浪而來。

陸漸不禁動容,以他的神通,也不能踩踏波濤、如履平地。更奇怪的是,這個黑衣人從頭至尾均未動過。

那人須臾逼近,眾人始才看清,他的腳下踩了一根細長竹枝。陸漸恍然大悟,來人不過乘借竹枝浮力,順水逐流而來。饒是如此,若無極高輕功,又深明流水之性,決計不能如此漂行。

黑衣人忽一縱身,離開竹竿,甩手射出一根細小竹枝,竹枝入水,一沉即浮,他左腳點中,身如飛鳥一般飄落岸上。

這時間,陸漸看清他的容貌,沖口而出:“是他!”谷縝笑道:“你也認出來了?”陸漸道:“他不是太和殿那位……”谷縝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他就是水部之主,‘江流石不轉’仇石!”

陸漸心頭一凜,仇石的目光如冷電掃來,在他臉上停了一下,忽從袖間取出一管火箭,“咻”地向天打出,無數(shù)焰火繽紛四散,星星點點,明亮動人。

打出響箭,仇石傲然挺立,眺望江上,不多時,鼓樂遠遠傳來,激揚悅耳,不似中土韻律。樂聲中,一艘巨艦順流而下,艦首塞滿河道,艦長不可計量,艦體通身鍍金,形如一輪驕陽從天而降。艦首雕刻了一頭有翼怪獸,與傳說中的應龍十分相似,大腹長頸,背上骨刺嶙峋,雙翅如蝙蝠一般舒展開來,。

怪獸頭頂,影影綽綽站立一女子,體態(tài)窈窕,金發(fā)隨著河風飛舞不定。

眾人均為巨艦所懾,目定口呆。谷縝忽地笑道:“陸漸,你知道船頭怪物的來歷嗎?”陸漸搖了搖頭。谷縝瞇起雙眼,微微冷笑:“這是西方傳說中的魔龍,乃是大惡魔幻化,貪婪惡毒,吞噬一切,連日月星辰也不放過。”

陸漸心頭一動,忽見人影閃動,船頭的金發(fā)女郎消失不見。巨艦停在河心,嘎拉啦一陣響,露出一道半月形的門戶,吐出一道金虹似的長橋。

樂聲清揚,一行男女從圓門中走出,前方四名女郎,衣衫艷麗,面籠輕紗,面紗均與長發(fā)同色,分別為黑、紅、金、褐,體態(tài)曼妙,撩人遐想。女郎身后,十六名胡人男子扛著一座純金大轎,轎門前垂掛光白珠簾,簾上的珍珠大如龍眼,淡淡發(fā)光。轎子之后,數(shù)十名俊美男女吹拉彈唱,十分熱鬧。

岸上眾人無不驚嘆,谷縝笑道:“可惜葉老梵沒來,如果見了這等排場,羞也羞死了。”陸漸沉默不答,心中生出一絲反感。

金轎落地,導前的四女分列轎側,裙裾凌風,縹緲若飛。

谷縝踏上一步,笑道:“艾伊絲,久違了?!鞭I內一個清軟的聲音道:“我不跟你閑話,早比早了,拿了財神指環(huán),我還要趕著回去?!?/p>

谷縝笑道:“比試之前,我有一個條件?!卑两z道:“有屁就放?!惫瓤b道:“你輸了,須將所有糧食交給我,并且開放水陸關卡,準許糧食進入江南!”

艾伊絲冷笑一聲,說道:“搜集糧食是師父的意思,你跟我搗亂,就是跟師父過不去。好啊,來也來了,我跟你賭一賭如何?”

谷縝道:“賭什么?”艾伊絲道:“不算財神指環(huán),今日你勝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勝了,你的一切也是我的。”谷縝笑道:“包括糧食。”艾伊絲道:“也包括你本人?!北娙司且惑@,谷縝卻微微一笑,說道:“只可惜,艾伊絲,我對你本人全無興趣?!卑两z怒道:“臭賊,你說什么?”谷縝笑道:“這樣吧,你若輸了,除你本人之外,你的一切都是我的?!?/p>

轎子里珠簾顫抖,傳來細微喘聲,過了半晌,艾伊絲才徐徐說道:“谷縝,你如果落在我手里,我一定閹了你,讓你做不成男人?!?/p>

她聲音清軟,說的話卻很惡毒,陸漸心中氣惱,方要出聲,忽聽谷縝笑道:“艾伊絲,不要光耍嘴皮子,遠來是客,你說先比什么?”艾伊絲決然道:“先比美人!”話音方落,四名蒙面女子齊步上前,纖纖素手,摘下如煙輕紗。

一時間,數(shù)百道目光被那四張面孔深深吸引。四女均是玉艷花嬌,窈窕萬方,不僅容貌奇美,抑且修頸窄肩,細腰豐臀,婀娜生姿、俯仰勾魂。更奇的是,四人除了眉發(fā)眼眸色彩不同,容貌身段均然肖似,宛如一母同胞,囊括天下秀色。在場的商人多是色中餓鬼,異域夷女已是一奇,貌如天仙又是絕妙,四女同貌,更是奇中之奇,妙中之妙,只恨造物偏心,點化如此奇跡。

谷縝笑瞇瞇說道:“四位妹子生得這么好看,敢問芳名?”黑發(fā)美人笑道:“東財神要聽中國名還是西洋名兒?”谷縝認出她是東陽江邊送請柬的女子,便道:“小子孤陋,還是聽中國名兒?!焙诎l(fā)美人悄綻紅唇,微露貝齒:“小女蘭幽?!惫瓤b笑道:“好個空谷幽蘭?!奔t發(fā)美人亦淡淡說道:“小女青娥?!彼曇羧崦膭尤?,谷縝笑道:“秦青謳歌,韓娥繞梁,都不及姑娘聲韻之美?!奔t發(fā)美人深深看他一眼,雙頰泛起一抹羞紅。

金發(fā)美人笑道:“小女名娟?!惫瓤b微微一笑:“秀女娟娟,果然美好?!焙职l(fā)美人道:“小女名素?!惫瓤b道:“素女多情,絕妙絕妙。”

蘭幽咯咯笑道:“東財神,我姊妹有一個把戲,請你品評品評。”谷縝笑道:“你們不耍把戲,已然迷死人了,再耍把戲,還不把人迷死?”蘭幽怪道:“這有什么兩樣?”谷縝笑道:“沒什么兩樣?!碧m幽笑道:“東財神說話真是好玩?!?/p>

艾伊絲冷哼一聲,說道:“蘭幽你太老實,不知道這小狗肚里的彎曲。他這話說的是你們再美,也只能迷死人,迷不了活人。”四女聞言,均有惱色,谷縝笑道:“艾伊絲,我肚里的彎曲不如你嘴里的彎曲,你這條舌頭不但會拐彎,還能分叉?!卑两z怒道:“你罵我是蛇?”谷縝笑道:“說笑了,蛇哪兒能毒得過你?”

艾伊絲哼了一聲,說道:“開始!”蘭幽應聲一轉,一股幽香彌漫山谷。胡人少年吹管弄弦,樂聲悠揚,青娥口中發(fā)出細細歌吟,雖然聽不懂歌詞,可是清美無比,渾不似來自人間。

突然間,四女腳下騰起乳白煙氣,如云似霧,映襯得四女飄飄如仙。眾人正驚疑,樂聲忽起,轉折間火光一閃,璀璨焰火騰地而起,只見七彩星馳、金銀云流,般般火樹滿天輝映,四名女子身處其中,忽地失去蹤影。

眾人無不吃驚,生恐火星流焰?zhèn)廊?。不料云煙星火一瞬綻放,一霎湮滅,忽又出現(xiàn)四女輪廓。美人如故,衣裙暗換,一眨眼的工夫,四人換了一身奇妝異服,香肩微露,玉腿暗挑,白如羊脂,嫩如醴酪,與流光爭輝,同煙云竟彩。

眾人目眩神迷,幾疑身在夢境,忽聽一聲爆鳴,火光再閃,銀白焰火如百鳥朝鳳,明滅之間,簇擁四名佳人,四人轉身之際,妙姿頓改,衣裙又換,煙云籠罩之間,居然不知何時換成。但見長裙冉冉,飛如流云,裙衫的質地明如水晶,銀光照射之下,曼妙胴體,隱隱可見。

樂聲悠悠,煙光變幻,每變一次,女子衣衫姿態(tài)也隨之幻化,要么飛揚不拘,要么含羞帶怯,要么明麗照人,要么幽艷天然,衣香鬟影,如真似幻。一曲未畢,眾女在煙火之中變幻了百種妙姿,換了幾十種奇麗衣裙,衣裙的制式無不精巧,與美人神姿、煙火奇彩絲絲入扣。

樂聲漸高,煙光轉淡,管樂忽地一揚,戛然而止,焰火亦隨之散盡,四名女子悄然凝立,輕紗依舊,衣裙如故,隨著淡淡的和風飄揚不定。眾人望著四人,不覺心神恍惚,方才的妙態(tài)笙歌、絕色繁華恍如南柯一夢,竟似從沒發(fā)生。

峽谷里沉寂良久,忽聽“啪啪”的鼓掌聲,老者呂不韋說道:“艾伊絲,這美人尋一個都難,你找來四人,真是神奇。至于這焰火舞蹈也別有興味,讓人耳目一新?!惫褘D清道:“這四女如此貌似,難道是孿生姊妹?”呂不韋搖頭道:“若是孿生姊妹,頭發(fā)眼睛的顏色必然一樣,艾伊絲,這四人你怎么找來的?”

艾伊絲道:“我怎么找來的你不用管,怎么樣,還能入你的法眼么?”她口氣驕橫,眾評判微微皺眉。艾伊絲心中得意,又笑了兩聲,說道:“谷縝,你以為如何?”

谷縝笑道:“有一樣不好?!卑两z道:“什么?”谷縝道:“四位姑娘衣服換得太快,真是遺憾極了?!贝搜砸怀?,大合眾商人心意,這群人多是俗人,紛紛叫道:“是啊,沒看清?!薄安诲e,慢一點兒就更好了,遮遮掩掩的,不是折磨人嗎?”……

“一群下流痞子?!卑两z怒哼一聲,“姓谷的,你的美人呢?”谷縝道:“我的美人兒眼下不在?!卑两z道:“哪有這種道理?來比美人,美人兒不在?”谷縝道:“是啊,前不久她跟我鬧了別扭,不知逃到哪兒去了?!?/p>

艾伊絲怒道:“我知道你的,你比不過我,就想混賴!”谷縝笑道:“天地良心,我哪里混賴了?我那位美人兒可是舉世無雙,別說你這四個美人兒,就是四十個、四百個美人兒加起來,也抵不上她的一根小指頭?!?/p>

艾伊絲沉默一下,忽道:“她叫什么名字?”谷縝笑道:“她芳名施妙妙,綽號傻魚兒,別號母老虎,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她就是天下第一美人,誰也比不上。”

“胡說八道!”艾伊絲怒道,“有本事叫她來比?!惫瓤b笑道:“她不來,我也無法。也罷,你不遠萬里而來,我奉送你一局,算是迎賓之禮。”

中土諸商見谷縝一派鎮(zhèn)定,只當他必有高招,這時聽了這話,心里無不失望。三名評判也各各驚奇,寡婦清道:“東財神,你想明白,斗寶五局,一局也輸不起?!?/p>

谷縝笑道:“清婆婆,我想明白了,我媳婦兒沒來,這一局不比也罷?!彼拿u判面面相對,呂不韋道:“東財神,口說無憑。你說施姑娘美貌無比,我們未曾瞧過,不能定奪。這一局,我判西財神贏?!闭f罷舉起左手,計然先生也舉左手,寡婦清卻舉右手。呂不韋怪道:“清姥姥,你這是何故?”

寡婦清嘆了口氣,幽幽說道:“天下男子多半負心薄幸,總叫女子傷心。谷縝專一于情,認為所愛之人為天下至美,為此輸?shù)粜悦P的賭局,如此情意,豈不叫世間男子汗顏?沖他這份心意,我也要舉右手。”

谷縝笑道:“多謝?!卑两z見他笑臉,氣得七竅生煙,心里暗罵:“姓谷的小狗狡猾透頂?!痹瓉砉瓤b此舉看似荒唐,影響實則甚遠。此番斗寶,除了寶物好壞,便瞧三位評判的心意。寡婦清當年為情所傷,最恨負心薄幸之輩。谷縝看似不比勝負,一番說辭卻將她深深打動,后面四局,這老嫗必然有所偏向。艾伊絲費盡心思,找來這四位佳麗,演練這一出“火云麗影”,別說施妙妙不在,就算在場,論及體態(tài)容貌神韻之美,只怕也有不及。這一局艾伊絲原本勝券在握,不料谷縝輸了賭局,卻贏了人心,換來一張旱澇保收的死票,一失一得,大可相互抵消。

沉寂時許,呂不韋起身說道:“美人局二比一,西財神勝?!痹捯舴铰?,胡人群里發(fā)出一陣歡呼,樂伎也奏起曲子,韻律歡暢,盡顯心中喜慶。

呂不韋一招手,問道:“你二人下一局比什么?”艾伊絲沒答,谷縝搶先說道:“我中華錦繡之國,既在我國斗寶,美人比過,就該賭賽錦繡了?!眳尾豁f點頭道:“說的是,西財神以為如何?”艾伊絲冷笑一聲,心道:“不知死活的小狗,想要扳回這一局么?哼,那是白日做夢?!庇谑菗P聲道:“好,就賽錦繡?!?/p>

谷縝攤出手來,笑道:“趙守真。”身后商賈手捧一只玉匣,應聲上前,正是桐城首富趙守真。谷縝展開玉匣,捧出薄薄一匹織錦。谷、趙二人各持一端,輕輕展開,那匹錦緞質地細如蛛絲、薄如蟬翼,上面連綿繡滿鮮花云霞,花瓣片片如生,天光一照,花間露水宛然滾動,花朵的四周紅霞如燒,紫氣紛紜,仿佛美人醉靨,十分明媚動人。

錦緞質地之輕薄,花紋之細膩,均是世間所無,場上眾人無不屏息注視,生恐呼出一口大氣,就將這匹錦緞吹破了。谷縝伸出五指,撫過如水緞面,口中笑道:“這幅‘天孫錦’是唐末五代之時,一位織錦名匠以野蠶絲夾雜南海異種蛛絲、花費三十年光陰織成,長五丈,寬五尺,柔韌難斷,輕重卻不過半兩。為了織出這一匹錦緞,那位匠人耗盡畢生心血,成功之日,居然嘔血而死。大家看,這錦上花朵無不鮮艷,唯獨這里有一朵黑牡丹……”

眾人順他手指看去,右下角的一朵蓓蕾黑中透紫,處在姹紫嫣紅之中,顯得格外醒目。谷縝嘆道:“聽說這朵黑牡丹,是那位前輩匠人心血所化,故而這‘天孫錦’又名‘嘔血綢’?!闭f到這兒,他有意無意,將“天孫錦”在日光下輕輕轉動,隨他轉動,錦上的花色霞光均生變化,有人猛可驚呼:“哎呀,這牡丹在開?!?/p>

眾人定睛望去,黑牡丹果然隨著日光變強,徐徐綻開,吐出青綠花蕊。谷縝再一轉,黑牡丹所承的日光減弱,復又慢慢合攏,直至變回一朵花蕾。

一時間,驚嘆聲此起彼伏,眾胡人也無不交頭接耳。呂不韋嘆道:“久聞‘天孫錦’之名,本以為時過數(shù)百年,早已朽壞亡失,不料上蒼庇佑,此寶仍在人間。東財神,古物易毀,你還是快快收好。”中土商人聽了這話,無不面露喜悅,谷縝將“天孫錦”疊好,收入匣中,舉目望去,眾胡人了無懼色,谷縝心頭一沉:“這些人見了‘天孫錦’的神妙,為什么還能如此鎮(zhèn)定?”

忽聽艾伊絲冷笑說:“就這樣么?我還當是多么了不起的寶貝?”谷縝笑道:“這么說,你的寶貝更加了不起了?”艾伊絲哼了一聲,高叫:“拿出來?!?/p>

兩名胡人越眾而出,懷抱木炭,堆在地上,燃起一堆篝火,紅藍火焰騰起,一股淡淡幽香彌漫開來,令人心爽神逸、思慮一空。原來,那木炭是沉香木所制,一經燃燒,便有香氣。眾人只覺奇怪,比試錦緞,為何燃火?正想著,金發(fā)美人絹姑娘走出行列,手捧一面金匣,金匣映襯火光,與她的金發(fā)一般絢爛。

展開金匣,絹姑娘捧出一匹雪白錦緞,與素姑娘各牽一頭,徐徐展開,足有十丈長,五尺寬,通體素白如雪,若有淡淡流光浮動。

人群中響起一片嗡嗡聲,眾人均不料艾伊絲大言炎炎,卻只捧出一匹尋常的白絹,心中大為不解,只有谷縝凝視白絹,眼里閃過一絲驚訝。

蘭幽手持一只水晶碗,將碗中的黃油潑向白絹,跟著略微躬身,將白絹送入篝火,一分一分地經過火焰。油脂入火,燃燒起來,不料白絹經此焚燒,不僅分毫傷損,而且越發(fā)光白。

眾商人吃驚不已,有人叫道:“是‘火浣布’!”另有人搖頭道:“‘火浣布’我見過,這是緞子,哪兒是布?”

陸漸見那白絹入火不燃,大為驚奇,聽到議論,忍不住問道:“谷縝,什么叫‘火浣布’?”谷縝注視白絹,神思不屬:“那是巖石中抽出的一種細線,紡織成布,入火不燃,別名又叫‘石棉’。過去有人將石棉布做成袍子,故意弄臟,丟入火里,袍上的穢物盡被燒掉,袍子卻是鮮亮如初,仿佛洗過一般。別的布料都是水洗,這布卻是火洗,故而又叫‘火浣布’?!?/p>

陸漸道:“這白絹是‘火浣布’嗎?”谷縝搖頭道:“不是。”陸漸道:“那是什么?”谷縝冷冷道:“這東西的來歷我大約猜到,只沒料到那婆娘神通廣大,真能把它找到?!?/p>

白絹上油脂燒盡,從篝火中取出,鮮亮如新,猶勝燃燒之前。二女手持白絹,浸入江水,白絹新被火燒,雖不曾壞,卻很熾熱,新一入水,冒出淡淡白氣。

待到白氣散盡,二女提起白絹,冉冉送到評判面前。三老神色鄭重,撫摸白絹,不料雙手與白絹一碰,無不流露訝色。原來,白絹在水中浸泡良久,入手涼而不沁,十分干爽舒服。寡婦清忍不住說道:“這匹白絹入火不燃,遇水不濡,難道真是那件東西……”

呂不韋皺眉道:“這東西傳說多年,難道真有其事?”計然先生冷不丁開口:“錯不了!這匹白絹不灼不濡,上有寒冰錯斷之紋,正是冰蠶絲織成的‘玄冰紈’。”

呂不韋吃驚道:“冰蠶深藏雪山無人之境,與冰雪同色,以雪蓮為食,十年方能長成,得一條難如登天。抑且此物一生之中,所吐蠶絲不足一錢,這幅白絹重達數(shù)斤,那要多少冰蠶才能織成?”計然先生冷冷道:“若非如此,哪兒能顯出‘玄冰紈’的寶貴呢?”

寡婦清嘆道:“無怪這緞子全是素白。冰蠶絲水火不侵,天下任何染料也無法附著,故而只能用其本色。唉,這人世間最妙的色彩莫過于本色,‘玄冰紈’以本色為色,冰清玉潔,正合大道?!眳尾豁f道:“不止如此,這緞子做成衣衫,冬暖夏涼,任是何等酷暑嚴寒,一件單衣便能足夠?!?/p>

說到這里,他轉過頭去,大聲說道:“‘天孫錦’固是稀世奇珍,但終是凡間之物,‘玄冰紈’為千萬冰蠶精魂所化,實乃天生神物,略勝一籌。”說罷舉起左手,計然先生也舉左手,寡婦清看了谷縝一眼,嘆一口氣,也將左手舉起。呂不韋道:“二比零,錦繡局,西財神勝?!?/p>

中土商人一片嘩然,艾伊絲咯咯笑道:“不韋前輩,‘玄冰紈’的妙處你還少說了一樣!”呂不韋道:“什么妙處?”

艾伊絲道:“這緞子不僅風寒暑熱不入,對陳年寒疾更有奇效,前輩向來腿有寒疾,行走不便,這幅‘玄冰紈’就送給你好啦!”

呂不韋一愣,正要回絕,艾伊絲又道:“我這么做可不是行賄,只是為您身子著想,前輩若不愿收,小女子借你也好,只要當作矜被蓋上兩月,寒疾自然痊愈。至于后面的比賽,前輩大可秉公執(zhí)法,哼,這一次,我必要堂堂正正勝過這姓谷的小狗?!?/p>

呂不韋早年也是一位巨商,平生大起大落,已將富貴看得十分淡薄,唯獨左腿的寒疾經年不愈,每到冬天,酸痛入骨。他自想這“玄冰紈”倘若真如艾伊絲所說,豈非大妙。想到這里,雖沒有持法偏頗之念,也對艾伊絲生出了莫大的好感。

中土商人沮喪透頂,中華絲綢之國,卻在絲綢之上大敗虧輸,不但叫人意外,更是丟盡了臉面。如今斗寶五局輸了兩局,后面三局,西財神任贏一局均可獲勝,谷縝再輸一局,不止財神指環(huán)拱手相讓,中土無數(shù)財富也將從此落入異族之手。一時間,商人群中鴉雀無聲,百十道目光盡皆凝注在谷縝臉上。

谷縝一皺眉頭,忽又笑容洋溢,拱手道:“艾伊絲,第三局比什么?”艾伊絲冷笑一聲,說道:“還用問么?自然是斗名香了?!?/p>

眾商人應聲變色。西域香料,自古勝過中土,當年南海斗寶,谷縝三勝一負,就負在“妙香局”上。艾伊絲提出“斗名香”,分明是要窮追猛打,不給谷縝任何機會。眾人情急下鼓噪起來:“不成,哪兒有你說比什么就比什么?”“番婆子,你懂不懂中土的規(guī)矩?客隨主便,主人說比什么,就比什么……”

艾伊絲冷笑一聲,說道:“谷縝,你手下都是這些貨色?”谷縝笑了笑,將手一舉,場上登時寂然。谷縝笑道:“不就是斗名香嗎?谷某奉陪就是!”眾商人見他氣態(tài)從容,心中均是一定。艾伊絲卻很驚疑:“谷小狗窮途末路,還有什么伎倆?”沉思一下,忽地揚聲道:“蘭幽,獻香!”

蘭幽漫步走出,這時間,早有兩名胡奴從船艙中抬出一個雕刻精美的紫檀木架,架上擱滿了數(shù)百支水晶寶瓶,小者不過數(shù)寸,大者高有尺許,肚大頸細,瓶口有塞,瓶中的膏液顏色各異,紅黃藍綠,濃淡不一。

檀木架抬到蘭幽身前,她檢視一番,面對評判說道:“往日斗香,都是成香,今日斗香,蘭幽卻想換個法子,當著諸位評判之面,即時合香,當場奉上。”

三老均露訝色,呂不韋說道:“這法子未免行險,合香之道,差之毫厘,謬之千里,若有一絲不慎,豈不壞了香氣?”

艾伊絲笑道:“不韋公多慮了,不如此,怎見得我這位屬下的高明?”呂不韋笑道:“這位姑娘年紀輕輕,竟是香道高手?失敬,失敬。”

蘭幽笑道:“不韋公謬贊了,香道深廣,蘭幽不過略知皮毛?!彼哉Z謙退,神色嬌媚,令人一瞧就生憐愛。

蘭幽捧來一只水晶圓盞,從架上輪流取出水晶瓶,將瓶中的膏液漸次注入盞內,或多或少,多則半升,少不過半滴,一面注入,一面搖勻。她出手熟極而流,不待盞中香氣散開,便已灌注完畢,場上雖有精于香道的商人,也不能分辨出她用了何種香料。

不多時,蘭幽配完三盞,輕輕搖勻,一盞色呈淡黃,一盞粉紅如霞,一盞清碧如水。蘭幽湊鼻嗅嗅,露出迷醉滿足,跟著蓮步款款,托到三名評判面前。

三人各自掏出一方雪白手巾,湊到盞前,用手巾輕輕扇動,招來盞內香氣。寡婦清當先嗅完,抬頭注目谷縝,眼里透出一抹擔憂,認識她的中土商人心下一沉,均知這老嫗早年販賣香料致富,乃是天下有數(shù)的香道高手,精于和合、辨識諸色名香,看她的神情,胡女所合的香水必然絕妙。

正擔心,裁判嗅完香料,紛紛直起身來,計然先生神氣淡漠,呂不韋的臉上卻有說不出的滿足喜悅,開口問道:“這三品香可有名字?”

蘭幽笑道:“淺黃色的名叫‘夜月流金’?!眳尾豁f贊道:“此名貼切。這一品香清奇高妙,本如月色當空,然而清美之中又帶了一絲富貴之氣,恰如明月之下,笙歌流宴,金粉交織,令人不覺沉醉。”又問,“粉色的呢?”

蘭幽道:“粉色的名叫‘虞美人’?!眳尾豁f撫掌贊嘆:“此香氣味濃而不膩,初聞如急湍流水,暢快淋漓。聞過之后,卻又余味綿綿,引人愁思,好比李后主《虞美人》詞中所道:‘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識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此香美好如雕欄玉砌、春花秋月,流暢之處,卻似一江春水,縱情奔流,只可惜繁華雖好,轉頭即空,只留滿懷愁思罷了。小姑娘,你小小年紀,怎么合得出這么意味深長的妙香?”

蘭幽雙頰一紅,輕聲說道:“晚輩性情,喜聚不喜散,聚時不勝美好,散時不免惆悵。晚輩只是將這點小小心思化入香里罷了?!眳尾豁f連連點頭:“了不起,了不起,以性情入香道,已是絕頂境界了?!?/p>

蘭幽淡淡一笑,又說:“碧色的名字,前輩要不要聽?”呂不韋忙道:“請說,請說!”蘭幽道:“這一品香,叫做‘菩提樹下’。”

“善哉,善哉。”呂不韋未答,寡婦清突然接口,“這一品香空靈出奇,發(fā)人深省,就如釋迦牟尼悟道時的菩提寶樹,開悟覺者,啟迪智慧。此香以此為名,可是因為這個緣故?”蘭幽含笑道:“前輩說得是?!惫褘D清默然點頭,瞧了谷縝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空靈出奇,怕也未必?!比巳褐幸粋€聲音響起,眾人應聲望去,一個身形高瘦、鼻子碩大的怪人從陸漸的身后走出,身子佝僂前探,有如一只獵犬。

“鬼鼻”蘇聞香長年隱身幕后,名聲雖大,認識他的人卻極少。眾人只見他一步一頓地走到蘭幽身前,心中生出一絲不平,但覺這對男女一個奇美,一個奇丑,立在一處,丑者越發(fā)可厭,美者越發(fā)嫵媚。

蘇聞香走到碧色香盞之前,嗅了嗅,搖頭道:“降真香少了,安息香多了,橙花、丁香配合不當,阿末香太多,薔薇水太濃,席香搭配茉莉,簡直就是胡鬧。唔,還有酒作引子,這個不壞,讓蘇合香氤氳不散,讓安息香更易發(fā)散,讓阿末香越發(fā)清冽,既是引子,就不宜太多,一旦多了,就是釀酒,不是合香了……”

他絮絮叨叨,蘭幽定定瞧他,眼里透著驚奇。原來,蘇聞香所說的香料一分不差,正是‘菩提樹下’的香方??墒亲约呵寥f苦鉆研出來的香方,被他輕輕一嗅,即刻說出,世間怪事,莫過于此。蘭幽少年得志,又對這品“菩提樹下”極為自負,這時被蘇聞香三言兩語貶得一無是處,驚奇的念頭一過,憤怒的念頭又起,雙頰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打過。

蘇聞香一旦墮入香道,精神專注,全然不覺對方的心情,他抽動巨鼻,嗅完“菩提樹下”,再嗅“虞美人”,更是連連搖頭:“這一品更糟,摻入沒藥,實為敗筆,乳香也太多,沖鼻驚心,余味不足,這是合香的大忌。至于蘇合香,倒也不壞,若是無它,這品香狗也不聞……”蘭幽聽到這里,忽地風度盡失,破口罵道:“你才是狗呢!”

蘇聞香品香之時,所有的精神都在鼻上,眼不能見,耳不能聞,佳人的嗔罵落入耳中,也是嗡嗡一片,好比蚊子蒼蠅。一時她罵她的,我嗅我的,邊嗅邊說:“這里面的花香還不壞,只是水仙太輕、薔薇太沉,茉莉太濃、風信子太脆,嗯,這松香妙極了,沒有它,就好比吃飯沒了鹽巴……”

蘇聞香一路說出,蘭幽先驚后怒,怒而又驚,望著眼前怪人,漸漸流露恐懼神氣?!坝菝廊恕钡南銡饧毼⒎睆停K聞香信口道來,所說的香料絕無遺漏,至于濃淡多少,也是言之成理?;秀遍g,蘇聞香嗅完了“虞美人”,再嗅“夜月流金”,說道:“夜月流金,香氣俗氣,名字卻很好,說來三品香中,這一品最好。好在哪兒?好在香中有帥,以麝香為帥,統(tǒng)領眾香。合香就如合藥,也要講究君臣佐使。香有靈性,切忌將之看成死物,要分清長少主次,盡其所長。這一品香中,麝香雖淡,卻沉凝不散,如將如相,統(tǒng)馭一方;藿香、沉香、雞舌、青木、玫瑰氣味濃厚,好比武將征伐;紫花勒、白檀香、郁金香、甲香等等,氣味較清,有如文使,故而此香能夠清濃并存而不悖,既有明月之清光,又如盛宴之奢華,只是……”

他說到這兒,抽了抽巨鼻,臉上閃過一絲困惑。蘭幽見他神態(tài),無端心跳轉快,雙頰染上一抹嫣紅,不由自主,結結巴巴地說:“只是……只是怎樣?”

蘇聞香的巨鼻反復抽動,慢慢說道:“這香方之中,有一味香實在多余……”蘭幽心頭大震,急忙輕聲說道:“先生……”蘇聞香抬起頭來,見她神色窘迫,眼里盡是哀求,一時不解發(fā)問:“姑娘,你干嗎要在這品香里加入‘助情花’?雖不至于壞了香品,但這奇花本是催情之物,清姥姥還罷了,其他二位老先生若是嗅了,動了淫興,豈不尷尬……”

話一出口,眾人嘩然,蘭幽羞得無地自容。艾伊絲忍不住喝道:“你這人信口雌黃,你有什么憑證,證明這香水里有‘助情花’?”蘇聞香性情憨直,一聽這話,指著鼻子發(fā)誓:“我這鼻子就是憑證,你可以騙人,鼻子卻不會騙我,這香中沒有‘助情花’,我把鼻子割了喂狗吃……”

艾伊絲一時語塞。三名評判之中,計然先生、寡婦清還罷了,呂不韋卻是又驚又怒,心道無怪方才嗅香之后,對這“夜月流金”格外迷戀,對這合香的少女也生出了異樣的好感,原來竟是對方在香里動了手腳,摻入催情迷香。若非被這巨鼻怪人點破,待會兒評判之時,必然因為這一分曖昧心情有所偏頗。他越想越氣,瞪著金轎,臉色陰沉。艾伊絲忙道:“不韋先生,你聽我說……”呂不韋冷哼一聲,高叫:“不必說了?!弊テ鹕砼浴靶w”丟了過去,“還給你,老夫命賤,受不起這樣的寶貝。”

中土眾商無不竊笑,艾伊絲沉默半晌,忽地冷冷道:“便有‘助情花’又如何?敢問諸位,助情花香,算不算香料?”寡婦清道:“算的,只是……”艾伊絲道:“既是斗香,任何香料均可和香,是否曾有定規(guī):合香之時,不能使用催情香料?”

她詭計一被拆穿,索性大耍無賴。呂不韋嘆道:“雖然沒有定規(guī),但請西財神再用催情香時,事先知會一聲,老朽年邁,受不得如此折騰?!敝型辽倘撕迦淮笮Γ两z不勝羞怒,一言不發(fā)。

蘇聞香湊到那檀木架前,擰開一只水晶瓶,嗅了嗅,喜上眉梢:“好純的杏花香!”不待蘭幽答應,他塞好該瓶,又嗅其他晶瓶,逐一道,“這是木犀、這是肉桂,這是含笑、這是酴蘼、這是木槿……”他每嗅一樣,均是雙目發(fā)亮,神色貪婪,便如進了無盡寶庫的守財奴,對著每瓶香料,都是愛不釋手。

艾伊絲不耐道:“丑八怪做什么?不斗香的滾開,別在這里礙手礙腳。”蘇聞香笑道:“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轉向蘭幽說,“你的香是不錯,但只能讓人嗅到,不能讓人看到?!?/p>

蘭幽奇道:“香是用鼻來嗅,眼睛怎能看到?”蘇聞香道:“我說的看,不是用眼,而是用心,最高明的香氣,能在他人的心中畫出畫來……”

蘭幽更覺匪夷所思:“如何用香在心中畫畫?”蘇聞香笑道:“我借你的香料,也合三品香水如何?”蘭幽雖已猜到蘇聞香嗅覺奇特,但她浸淫香道多年,對此十分癡迷,明知大敵當前,也是連連點頭。

蘇聞香從袖里取出一只素白瓷缸,將架上香精點滴注入,舉動小心,神情慎重,目光一轉不轉、如臨大敵。

片刻合香完畢,蘇聞香舉起瓷缸,輕晃數(shù)下,不知不覺,一絲奇特香氣在山谷中彌漫開來,若有若無,絲絲入鼻。剎那間,眾人的心中均是生出奇異感覺,眼前的情形仿佛一變,碧月高掛,林木豐茂,月下樂宴正酣,桌上山珍海錯歷歷在目,佳人的翠裙黛發(fā)近在咫尺,文士頭巾歪帶,一派狂士風采。

這幻象來去如電,但卻人人感知,每人心中的歌宴人物雖有差別,大致的情形卻都一樣,不外明月花樹、狂士美人。

蘇聞香伸手蓋住瓷缸,徐徐道:“小姑娘,這一品‘夜月流金’如何?”蘭幽面如死灰,嘆道:“很好?!碧K聞香轉身走到江邊,淘凈瓷缸,再取香精,又配出一品香,走到篝火前輕輕烘烤。異香飄出,剎那間,眾人的眼前又出現(xiàn)了一棟小樓,雕欄玉砌,寶炬流輝,樓中一派繁華,樓外秋林蕭索,樓上月華冷清,樓頭三兩婢女懷抱樂器,圍繞一名落魄男子低吟高唱。

這幻象也是一閃而過,有情有景,意境深長,嗅者仿佛洞悉了畫中人物心中所想,這感覺真是怪異極了。

異香散盡,蘇聞香又洗盡瓷缸,合配第三品香。蘭幽忍不住問道:“這是你的‘虞美人’嗎?”蘇聞香輕輕點頭。蘭幽又問:“為何‘夜月流金’不用火烤,自然香美,‘虞美人’卻要火烤,才能嗅見?”蘇聞香道:“‘夜月流金’香質輕浮,輕輕一蕩,都能聞到?!菝廊恕瘹赓|深沉,非得火烤不能發(fā)散?!?/p>

說話間,第三品香合成,蘇聞香雙手緊捂瓷缸,眾人伸長鼻子,過了半晌,鼻間仍無香氣來襲。正奇怪,心間忽地閃出一個畫面,莽莽山野,芳草萋萋,山坡上一棵蓊郁大樹,粗大的樹干形如寶瓶,枝葉繁茂,幾與碧空一色,樹下一名僧人,衣衫襤褸,眉眼下垂,合十盤坐,面上露出喜悅笑容。

這情形來得突兀,較之前面的兩幅圖景卻要長久。過了好一會兒,幻象煙消,眾人的鼻間才嗅見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香氣。

蘇聞香說道:“佛門之香,重在清、空二字,淡定幽遠,不化人而自化,這一等香,才能叫做‘菩提樹下’。”眾人聞言,無不贊許。蘇聞香掉過頭來,正要說話,忽見蘭幽呆呆望著自己,神色慘然,兩行淚水奪眶而出。蘇聞香怪道:“小姑娘,你怎么了?”蘭幽凄然一笑,施禮道:“先生香道勝我太多,蘭幽輸?shù)眯姆诜??!?/p>

她不等評判,自行認輸,這份志氣,眾人均感佩服。忽見她轉過身子,走到金轎之前,冉冉跪倒,澀聲說道:“主人,妾身有辱使命,還請責罰。”艾伊絲冷哼一聲,說道:“此人高你太多,你輸給他也是應當。死罪就免了,自斷一只手吧!”

眾人無不變色,蘭幽的臉色刷地慘白,緩緩起身,從身旁的胡奴手里接過一把鋒利金刀,秀目一閉,便向左手斬落。蘇聞香見狀大驚,他離得最近,合身一撲,抱住蘭幽的持刀右手。蘭幽吃驚道:“你做什么?”蘇聞香精于香道,卻昧于世事,應聲脖子一梗,說道:“你干么拿刀砍自己?”

蘭幽嘆道:“先生,我輸給你了,該受責罰?!碧K聞香流露出一絲迷惑,搖頭道:“我害你輸?shù)?,若要責罰,該罰我才對,要不然,你砍我好了。”他這道理纏夾不清,蘭幽聽得啼笑皆非,說道:“好?!钡督蛔笫?,做勢欲砍蘇聞香,蘇聞香雖然嘴硬,看見刀來,卻很害怕,忽地大叫一聲,向后跳出,瞪眼道:“你真的砍我?”

蘭幽凄然一笑,刀鋒又向手臂落下,這一刀極快,蘇聞香阻攔不及,還來不及驚呼,“當”,金刀被一粒石子擊中,脫手飛出數(shù)丈,“嗖”的一聲,落入江水。

蘇聞香又驚又喜,轉眼望去,陸漸正將左腳收回。原來陸漸遙見這一刀下去,這嬌美少女就要殘廢終生,心生不忍,踢出一粒石子打飛了金刀。

蘭幽茫然四顧,不知石子從何而來。艾伊絲卻看得清楚,冷笑道:“谷縝,我懲罰下屬,你派人插手做什么?”她見陸漸站在谷縝的身后,將之看成了谷縝的屬下,故而出言譏諷。

谷縝本來不愿插手艾伊絲的家事,但陸漸有心救人,也不好拂他之意,笑著說道:“你我立了賭約,你若輸了,除了你本人,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這個蘭幽姑娘也不例外。她既是我的囊中之物,被你砍了一手,斷手美人,價錢減半。好比賭骰子,說好了押十兩銀子,眼看開寶要輸,你卻收回五兩銀子,這不是混賴是什么?”

艾伊絲聽得氣惱,厲聲叫道:“你不過小勝一局,就當自己勝出?谷小狗,你還要不要臉?”谷縝笑道:“若無賭約,要砍要殺都隨你的便。既有賭約,這些人啊物啊本人全都有分,既然如此,我豈能眼睜睜地看你毀壞本少爺將來的產業(yè)?”

谷縝本是耍無賴的祖宗,艾伊絲無言以對,怒極反笑:“也好,蘭幽,你這只手先寄下了,待我勝了,再砍不遲?!碧m幽逃過一劫,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目光一轉,但見蘇聞香望著自己咧嘴傻笑,不知怎的,她心頭一跳,雙頰羞紅,匆匆收了目光,退到一旁,心里回味方才斗香的情景,喜悅之情充盈芳心。

呂不韋說道:“名香局東財神勝出,如今五局過三,西方二勝,東方一勝,第四局比佳肴還是珠寶?”

艾伊絲冷哼一聲,揚聲道:“大鼻子站?。 碧K聞香正走回己陣,應聲說道:“你叫我?”艾伊絲道:“就是叫你。你姓蘇,是不是?”蘇聞香怪道:“是啊,你怎么知道?”艾伊絲道:“我自然知道,你叫蘇聞香,是天部之主沈舟虛的劫奴?!?/p>

蘇聞香道:“不錯?!卑两z冷笑道:“聽幾嘗微不忘生、玄瞳鬼鼻無量足,今日來了幾個?”蘇聞香老實回答:“除了玄瞳,其他五個人都在?!卑两z怒道:“你們身為天部劫奴,怎么為谷縝這小狗賣命?”蘇聞香苦著臉道:“我們欠了他的情,不還不行。”

艾伊絲一時默然,尋思:“菜肴是中國之長,‘嘗微’秦知味更是烹飪泰斗,我就有一萬個廚子,遇上此人,也是非輸不可。”心念一轉,揚聲道:“各位評判,我有一事請各位定奪?!?/p>

呂不韋道:“什么?”艾伊絲道:“上次南海斗寶,斗的是美人、絲綢、名香、佳肴、珠寶。此次又斗這些,豈不乏味?不如略變一變,將佳肴變?yōu)橐魳啡绾???/p>

眾裁判大為吃驚,寡婦清抗聲道:“若斗音樂,東財神毫無準備,豈不十分吃虧?”艾伊絲冷笑道:“若無防備,他就不是東財神了。清姥姥,你放心,他手下也有精通音律的能人?!惫褘D清微微皺眉,瞧向谷縝,谷縝笑道:“艾伊絲,你說的是‘聽幾’薛耳?”艾伊絲道:“‘聽幾’薛耳,聽力驚人,乃是音樂上的大行家?!?/p>

谷縝尋思:“音樂本是西方所長,唐代以后,西域音樂更是雄視中土,全無抗手。這婆娘自知美食勝不過我,換這個題目,正是要揚長避短。但我若不答應,未免示弱于人?!?/p>

沉吟間,忽聽薛耳低聲說道:“谷爺,讓我去?!惫瓤b道:“這一局干系重大,你怕不怕?”薛耳慨然道:“不怕?!惫瓤b舒眉一笑,說道:“好,你去?!标憹u眉頭大皺:“谷縝,此事非同小可,萬一輸了……”谷縝擺手道:“用人不疑,我相信薛耳不但能勝,還能勝得漂亮。”

薛耳心頭一熱,抖擻精神,摘下“嗚哩哇啦”越眾而出。眾胡人見他耳大如扇,體格佝僂,先是驚奇,繼而哄笑。薛耳被人譏笑慣了,也不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抱著那件烏黝黝、亮閃閃、形狀古怪的奇門樂器,恰如高手抱劍,渾身上下透出凜然之氣。

艾伊絲忽道:“谷縝,這一局,由我方占先?!辈坏裙瓤b答話,將手一拍,紅發(fā)美人青娥手持一支紅玉長笛,飄然踱出,漫步走到江畔,迎著江風吹奏起來。笛聲嗚咽纏綿,引得山中云愁霧慘,云霧中若有鬼神浮動,嘈嘈江水,似也為之不流。

谷縝聽得舒服,贊道:“好笛藝,上比綠珠,下比獨孤??墒前两z,你的能耐不只是吹吹笛子吧?”綠珠、獨孤生都是古代吹笛的高手。艾伊絲聞言冷哼一聲,說道:“張大你的狗耳朵,聽著便是了?!?/p>

笛聲漸奏漸高,一反低昂,清亮起來,眾人只覺風疾云開,水秀山明,笛聲孤拔傲絕,渺于凡塵。眾人見她一個女子吹出如此高音,無不刮目相看,那笛聲越拔越高,高到極點,忽而轉柔,繚繞長空,久久不絕。

這時樂聲大作,數(shù)十名俊美男女各自奏起手中樂器,胡琴、琵琶、豎琴、風笛,另有許多奇門樂器,一時叫不出名字。演奏起來,或如開弓射箭,或是按鈕多多,或者多管集成,別具風情。無論吹拉彈奏,全都圍繞那一支長笛,好比一群妙齡男女,圍繞一堆篝火踏足舞蹈,舞姿萬變,卻不離中心的火焰。

這合奏不但優(yōu)美,更是新奇,眾人如癡如醉聽了半晌,笛聲忽又變高,意氣洋洋,直沖霄漢,有如一騎絕塵,將其他樂聲遠遠拋下。一時間,笛聲激響,其他的樂聲漸漸低沉,那笛聲拔入云中,破云散霧之際,方才戛然而止??墒堑严麡飞?,眾人心中的旋律仍是久久低回。

谷縝明白艾伊絲的伎倆,心想這婆娘恃多為勝,欺負薛耳只有一個,即使再精音律,也只能演奏一樣樂器,決不如這絲竹合奏,百音匯呈。想到這兒,薛耳的“嗚哩哇啦”響了起來,正好接上合奏的余韻,旋律與玉笛近似,但卻不甚純厚,伴有細微噪響,仿佛來自遠方。倏乎之間,噪響明晰起來,有如十余種樂器同時奏響,有笛,有琴、有長號風笛、羯鼓琵琶,諸般聲響一瀉如潮,充塞四方。

眾人不料這大耳怪人竟憑一件樂器,演奏出十余種樂器的聲音,一時無不目定口呆。胡人的合奏縱然美妙,卻是數(shù)十人分別演奏,人心各異,不能渾然如一。薛耳奏樂,數(shù)十種音樂由一人發(fā)出,融洽無比,渾然天成。胡人樂師忍不住紛紛伸長脖子,看他如何演奏,但那“嗚哩哇啦”樂家至寶,結構繁復,內蔵乾坤,僅從外表,決然看不出其中的奧妙。

樂聲越奏越奇,宏大細微,兼而有之,不中不西,自成一體。眾人初時還能自持,時候一久,胸中的喜怒哀樂全被音樂牽引,高昂處令人心開神爽,恨不能縱聲長笑,低回處如泣如訴,叫人幽愁暗恨油然而生。激昂則有怨怒,婉轉分外傷情,谷中眾人情動于衷,心隨樂動,忽笑忽哭,忽喜忽悲。

“嗚哩哇啦”越變越繁,忽又多出了許多細微異響,非琴非笛,非號非鼓,夾雜樂曲之間,若有召喚之意。隨那悠揚樂聲,平緩的江面上,突然出現(xiàn)了圈圈漣漪,忽聽“撥喇”一聲,一條銀鱗大魚破水而出,凌空一躍,忽又落水,一時間水響不絕。江水中接二連三地躍出大小魚蝦,大者長有丈余,小者不過寸許,有的魚認得出來,有的卻是形貌古怪,魚鱗五顏六色,爭艷斗彩,在江面上跳躍飛舞,蔚為奇觀。

這奇景眾人生平未見,不由得目眩神迷。驚奇未已,忽又聽鳥聲大作,抬眼望去,四面八方飛來無數(shù)鳥雀,鷹隼鸝鶯,無所不有,羽毛斑斕絢麗,來到薛耳頭頂盤旋。

“魚龍起舞,百鳥來朝,音樂之妙,竟至于斯?!庇嬋幌壬龅貒@了一口氣,“本以為都是先古神話,不料今日竟能親睹盛況,比起這降服魚鳥的神通,西財神的樂陣,終歸只能算是凡品?!闭f到這里,將聲一揚,“聽幾先生,這一曲再奏下去,怕要惹來鬼神之忌了?!?/p>

薛耳聞言,樂聲宛轉,歸于寂然。音樂一停,百鳥紛散,魚蝦深潛,清江不波,長空清明,只有滿地殘羽、泛江浮鱗,才可讓人略略回想起剛才的盛況。

薛耳收好樂器,退回谷縝身邊,眼里神光退盡,身上氣勢全無,讓人怎么也無法將這個猥瑣怪人與那仙音神曲聯(lián)系起來。

計然先生目視其他二老:“在下評語,三位以為如何?”二老紛紛點頭,寡婦清道:“足下說得好,仙樂凡樂,不可同日而語,這一局,東財神勝?!碑斚扰e起左手,其他二老也舉左手,這一局,中土得了全勝。

艾伊絲沉默良久,咯咯輕笑幾聲,慢慢說道:“二比二么?一局定勝負,倒也痛快!”

忽聽沙沙碎響,珍珠簾卷,一名韶齡女子從金轎之內裊裊邁出。她容貌美艷,面容富于棱角,秀發(fā)不束,仿佛純金細絲,金色的細眉斜飛入鬢,自然流露出一股勃勃英氣。

陸漸一見這西洋女子,心底微微一動,仿佛看見姚晴,可是細細看去,夷女的容貌體態(tài)與姚晴全然不同,唯獨骨子神似,讓人一瞧憑生錯覺。

艾伊絲與谷縝遙遙相對,這一對主宰世間財富的少年男女氣質迥然,一個容色冷峻,目射冰雪,一個意態(tài)閑適,笑意如春??墒钦驹谌巳褐?,均有一種別樣的風采。

“艾伊絲你變樣了!”谷縝微微一笑,“想當初你一臉雀斑,又瘦又小,就像一只天竺猴子?!卑两z冷冷道:“少放屁,你才是一只中國蛤蟆,滿身的賴皮?!惫瓤b道:“過獎過獎?!卑两z一愣:“我罵你癩蛤蟆,怎會是過獎?”谷縝笑道:“中國的蛤蟆又稱蟾蜍,象征美麗娟好。天上的月亮名叫‘玉蟾’,又名‘蟾宮’。你說我是蟾蜍,豈不是贊我貌如朗月、光彩照人?”

艾伊絲冷笑道:“胡編亂造,哪有這等說法?”谷縝道:“你這只天竺猴子,怎知我華夏用語的精深博大。”艾伊絲面色紅了又白,怒道:“臭小子,這一回珠寶局,你睜大狗眼看好了?!惫瓤b慢慢地道:“我看你嘛,向來十分高明?!?/p>

艾伊絲聽他并不回罵,還贊自己高明,詫異之余,略有幾分得意,可是轉念一想,忽又大怒:“有道是‘狗眼看人低’,我罵他狗眼,他卻看我高明,豈不是轉著彎兒罵我不是人?”她又氣又急,卻知吵嘴罵人,決不是谷縝的對手,唯有待到大勝以后,再來好好擺布此人,于是伸出雙手輕擊三下,八名胡奴解下腰間號角,嗚嗚嗚吹奏起來。

號聲激越,震動山谷,三通號響,靈翠峽中,面向江水的那面山崖發(fā)出轟隆巨響。突然間,山谷輕輕一震,山壁上多出一個窟窿,瀑布如箭,從洞窟中奔騰而出,瀉落在了一塊凸起的山崖上。

瀑布沖刷之下,那片山崖泥漿橫流,慢慢起了變化,好比玉人寬衣,層泥退去,下面透出珠玉光華。谷中人眼利一些,均是失聲驚呼,敢情那崖上的泥石盡是偽裝,崖壁之后,居然藏了一座七層寶樓。

瀑水湍流中,瑰麗樓臺真容顯露,金庭玉柱,瓊宇瑤階,白玉臺階連著樓前小路,光潔如新,也是白玉砌成?,槴\雕窗,翡翠為欞,屋檐下一溜兒風鈴,斑斕泛金者是瑪瑙,瑩白透亮者是光玉,其余瑟瑟天青,剛玉寶鉆,林林總總,在風中發(fā)出瑯瑯清吟。

瀑布浩如白龍,沖落一陣,慢慢分散開去,珠懸玉掛,瀟瀟灑灑,逐漸化為滴水,叮叮當當?shù)卮蛑袠琼斀鹜摺?/p>

寶樓洗盡偽裝,水流從屋頂流下,匯入樓角的一條玉石水渠。水流繞渠,在樓前一轉,竟又沖刷出一大方白玉池塘。等到上方瀑布斷流,白玉池中突然傳來錚錚急響,碧光閃閃浮動,升起來一座五尺高的翡翠假山??赘[玲瓏,碧影蕩漾,浸染四周白玉,宛如青綠苔痕。池中的泉水汩汩涌出,漸噴漸高,揚及數(shù)丈,寶樓四角也有機關引出四道泉水,洗盡剩余的塵泥。

艾伊絲笑瞇瞇地盯著谷縝,難掩臉上的得意之色:“谷小狗,看清楚了么?這就是我的‘七寶樓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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