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杏花紅》 章節(jié)介紹

在言情題材的小說中，《寂寞杏花紅》堪稱典范。這也是作者蘭思思良心打造的優(yōu)秀作品，不容錯過！《寂寞杏花紅》第7章簡介：陳立偉敲敲門，直著嗓子喊，“老方，老方?！薄斑M來?！狈秸袂硢〉纳ひ粼陂T內(nèi)響起。陳立偉推門進去，兩秒后又逃也似的退出來，連連.........

《寂寞杏花紅》 愛的代價 在線試讀

陳立偉敲敲門，直著嗓子喊，“老方，老方?！?/p>

“進來?！狈秸袂硢〉纳ひ粼陂T內(nèi)響起。

陳立偉推門進去，兩秒后又逃也似的退出來，連連咳嗽，里面煙霧繚繞，方振乾已經(jīng)把辦公室徹底變成了吸煙所。陳立偉不抽煙，對煙味有點過敏，在門口搖搖頭，勻一口氣，凝神屏息地又沖了進去。

“就算你家變了，也犯不著這么作踐自己吧，肺還要不要了，你準備抽死你自己？”陳立偉恨鐵不成鋼，方振乾以前很少抽煙，辦公室也是干干凈凈的。

“什么事？”方振乾掐滅煙頭，不想跟他羅嗦。

“華梅的電話打到我那里去了，她打你這邊，你怎么不接？”

方振乾一臉倦怠，“就說我不在?！?/p>

陳立偉朝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又放棄了，聳聳肩，扭頭出了辦公室。

回到家，面對孤單的四面墻，方振乾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家里所有的擺設(shè)都沒變，包括臥室床頭那張他曾經(jīng)覺得很惡俗的結(jié)婚照，這些都是按嚴佳的意思擺放的，他不敢亂動，仿佛只要維持現(xiàn)在的樣子，嚴佳總有一天還會回來。

閉上眼睛，耳邊猶有嚴佳甜甜的叫聲，她的一顰一笑還在空氣中彌漫，好像隨時會從臥室或者廚房探出頭來和他搭訕，她最喜歡在他專注干活時干擾他，或者遞一杯水，或者請教個什么東西，而他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付著，享受那一心兩用的甜蜜。

手機響起，他懶懶地拾起來看，還是華梅，聽了一會兒鈴聲，他面無表情地用手長按住啟動鍵，當屏上顯示“再見”的字樣時，他感到一種殘忍的快感。

不一會兒，門鈴響起，他慢吞吞起身。

門開處，華梅站在他面前。

“我能進去嗎？”她一臉幽怨地望著他。

方振乾只得往一邊讓了讓，示意她進來。

華梅踏進去，站在客廳中央。

“坐吧?！狈秸袂P(guān)好門，跟過來，聲音干澀倦怠。

華梅婷婷地立著，沒有坐下來的意思。

“這幾天，我一直在找你，可你總是避開我，你是在恨我嗎？你恨我拆散你的家庭，是嗎？”

“你別多想?！狈秸袂缘拖骂^，整件事責任最大的是自己，他不想把別人牽扯進來替自己頂罪，哪怕那個人是華梅。

“那你為什么不肯見我，不接我電話？”華梅咄咄逼問他。

“我想一個人靜靜?！狈秸袂f著，慢慢抬起頭來。

華梅望向他的眼睛，里面布滿了血絲，和來不及收拾干凈的哀傷，她的心虛弱不已，這場戰(zhàn)役，她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

“我們，重新開始，好嗎？”她走近方振乾，伸手輕輕撫摸他的面龐，想給他安慰，他下巴上的胡茬微微泛青，讓他的臉看起來格外硬朗。

方振乾慢慢地，但堅定地把她的手拉了下來，然后看著她的眼睛，緩緩地說：“對不起，華梅，如果之前讓你有什么誤會的話，我向你道歉?！?/p>

華梅覺得渾身都凍住了，他說她誤會了他，那他為什么總是對她若離若即，為什么會吻她，她激憤起來。

“可是，你已經(jīng)離婚了，不是嗎？如果你對我沒有感情，嚴佳會離開你嗎？”她挑釁地盯住他。

怒氣在他眼中凝聚，似乎就要醞釀成一場暴風(fēng)驟雨，華梅不覺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將頭仰得更高，不屈地迎視著他，她還想再做一把努力，畢竟，她想要的結(jié)果已經(jīng)完成了一半。

但是很快，方振乾眼里的危險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是無盡的慘淡和自嘲。

“是，這是我咎由自取的結(jié)果。”方振乾黯然道，“我活該受到這樣的懲罰?！?/p>

“但是，”他猛地抓住華梅的肩，一字一頓地說，“離婚并不代表我不愛嚴佳。我從來沒有象現(xiàn)在這樣清醒的意識到，我，愛，她?！?/p>

這是他第一次正視自己的感情，也是第一次在華梅面前承認。

華梅瞪視他良久，忽然咯咯直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笑夠了，她冷冷地說：“方振乾，你離了婚才明白自己愛的是原來的老婆，你是不是太遲鈍了點兒，太可笑了點兒。你總是在追逐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所以，你注定會一輩子孤獨?！?/p>

說完，她用力撥下肩上那雙掐疼自己的手，毅然決然地摔門而去。

華梅尖利的聲音象錐子一樣深深戳在方振乾的心里，拔出來，只會鮮血淋漓。

接下來的幾個月，方振乾早出晚歸，埋頭工作，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心得到片刻安寧。

他的工作熱情跟夏天的溫度一樣火熱，卻讓陳立偉膽戰(zhàn)心驚，短短的時間里，方振乾接手并完成了好幾個項目，在他的高壓政策下，部門里的員工叫苦不迭，有兩名精英成員因為實在受不了沒日沒夜的加班，被逼得跳了槽。陳立偉一向引以為傲的合伙人，向來以沉穩(wěn)稱雄業(yè)界的方振乾，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卻有點瘋狂。

“老方，你不能再這么搞了?！标惲ダ拗秸袂淖雷哟舐曊f，再也不能跟他客氣了，“就算你想寄情于工作，也別拖這么多人下水好不好。真把人逼走了，你找誰來干活？？”

方振乾頓了一下，道：“那好，以后我一個人做，他們可以按時下班?！?/p>

陳立偉急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也不是鐵人，這么蠻干，遲早要倒的，錢可以慢慢賺，但身體不能跨?！?/p>

陳立偉強行給方振乾報了個旅行團，“去散散心，散散心會好很多?！?/p>

方振乾沒有反對。

過了幾天，陳立偉去上班，目瞪口呆地看到方振乾還端坐在辦公室，他沖進去質(zhì)問：“你怎么沒上飛機？”

方振乾掃他一眼，再自然不過地回答：“哦，我把那個退了，我覺得還是來上班踏實?！?/p>

陳立偉徹底無語，不想管他了，根本管不了。

入秋后，韓麥克向方振乾請了二十天假。

“為什么？”他皺著眉問，麥克手上有個項目還沒結(jié)束。

“去旅行?！毙』镒有呛堑鼗卮穑拔业墓ぷ骺梢砸平唤o小李，他正好有空?！?/p>

鬼使神差的，他多問了一句，“和誰去？”

麥克聳聳肩，“朋友?！?/p>

方振乾不作聲了，望著麥克邁著輕松的步伐從他辦公室走出去，方振乾不無酸澀地暗想，“他能給嚴佳幸福嗎？”

將近一個月后，麥克回來了，神采飛揚。休息時給同事們在電腦上展示一路旅行的照片。

方振乾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去茶水間續(xù)水，回來時，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里駐足，偷瞄著麥克的電腦。麥克把照片做成了一個配有音樂的影集冊，十分煽情，一幫小年輕看得熱血沸騰，紛紛摩拳擦掌，準備步他的后塵。

當一張嚴佳的特寫相片忽忽悠悠飄滿整個屏幕時，方振乾的心緊了一下，有點轟隆隆的耳鳴。他直起身，向辦公室走去。

麥克顯然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立刻將屏幕縮到最小。同事們掃興地嘀咕，作鳥獸散。

有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對著麥克嚷了一句，“你女朋友挺精神的嘛！”

方振乾咬牙走進辦公室，用力關(guān)上了門。

轉(zhuǎn)眼圣誕節(jié)到了，洋節(jié)日在這個城市已經(jīng)風(fēng)行了多年，以往嚴佳是從來不過的，她跟方振乾都沒這個習(xí)慣，但現(xiàn)在不同了，她對所有比較熱鬧的活動都感興趣。

圣誕那天，她跟麥克早早約好一起吃晚飯。

“去吃牛排吧，我認識一家牛排店，味道很不錯?！眹兰呀ㄗh，麥克欣然同意，講好下班后在牛排店門口會合。

嚴佳到得晚了點，好不容易才在人頭攢動的等候長龍中找到麥克。

“這么多人類？”她不禁咋舌，“要不咱們換個地方？”

“別?。　丙溈死∷?，“我都等這么久了，怎能輕易將勞動成果拱手相讓？”他示意嚴佳看看后面源源不斷貼上來的尾巴，剛才她說準備走人的時候，排在后邊的一對男女明顯露了一下喜色。

嚴佳一屁股坐在麥克讓出來的位子上，那就等吧。

一個多小時后，終于有空位讓給他們，嚴佳已經(jīng)餓得看什么都想吃了。

東西其實并不怎么可口，許是人太多，廚房也應(yīng)付得草率起來，更要命的是旁邊還有一對等座的小情侶虎視耽耽盯著他們，兩人味同嚼蠟地吃完了自己的食物。好歹肚子是填飽了。

擠出門來，感覺跟打了場仗似的，嚴佳沮喪道：“以后再也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麥克滿不在乎地一笑，“別這么說，反過來想想也挺有趣的，要在平時，哪有機會見識這樣的場面?！?/p>

嚴佳望了他一眼，她一直很欣賞麥克的處世態(tài)度，總是積極的，樂觀的，無論做什么都不后悔，不抱怨，也許只有這種人才能真正活得灑脫。

轉(zhuǎn)過街角，不期然看到方振乾，在明亮如晝的街燈下形單影只的朝這一頭走來。嚴佳帶笑的臉立刻不自然起來。

方振乾也看到了他們，不自覺地駐足，凝望嚴佳。

他有近半年沒見到嚴佳了，她似乎黑了點兒，看起來更健康了，頭發(fā)高高地束在腦后，走路時一甩一甩的，更顯活潑，只是她望著他的眼睛，清亮之中少了以往那種純純的依戀，多了一份令他陌生的倨傲，那是她受傷之后急于要自我保護的姿態(tài)，令他無法直視，虛空在心底里蔓延。

無數(shù)次想象過她現(xiàn)在的模樣，也曾經(jīng)沖動地要去找她，但每次一想到她在宣布他們之間已經(jīng)完了的時候，那眼里流露出來的決然和冷漠，讓他心顫，勇氣盡失。

麥克悄然伸手摟住嚴佳的肩，扶她繼續(xù)朝前走，在適當?shù)木嚯x內(nèi)，他含笑叫了一聲，“方總。”

方振乾機械地點頭，然后擦肩而過，有種情緒從心底逐漸涌上來，涌上來，不是悲涼，不是無奈，而是，深深的妒意。

把嚴佳送到家，已經(jīng)是深夜，顧阿姨是早睡早起的人，嚴佳沒敢驚動她，掏了鑰匙開門，進去。

麥克隨后跟進來。

“你還不回去嗎？”嚴佳有點詫異。

麥克嘻笑道：“節(jié)日還沒過完呢，午夜的鐘聲尚未敲響?！?/p>

嚴佳困倦不已，她不是夜貓子，打了個哈欠，無奈道：“你還是回去吧，我恐怕?lián)尾蛔×??！?/p>

麥克一把將她拉進懷里，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她，毫無提防的嚴佳嚇了一跳，說話都結(jié)巴了，“你，你想干嘛？”

“做我女朋友，嚴佳，我絕對不讓你受傷。”麥克的口氣不容置疑。

嚴佳開始天人交戰(zhàn)。

的確，麥克會是個很不錯的伴侶，他為人風(fēng)趣，熱情開朗，也周到體貼，他們在一起這么長時間，除了沒有名正言順挑明關(guān)系，在外人眼里儼然是一對親密的情侶。那么，她還在等什么呢？她和方振乾已然不可能了，現(xiàn)在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麥克望著她靜靜的傻住的表情，忽閃的睫毛象一對不安的蜜蜂，急急想躲閃著什么，那迷人的樣子令他心醉，胸中涌動起一股激浪，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他猛地俯下頭去，尋找她羞怯的雙唇。

就這樣吧，沒什么不好，嚴佳在心里想著，認命地閉了眼，微抬起頭。

麥克火熱的唇蓋上她冰涼的薄唇時，嚴佳的心還是莫名顫了一下，她的手甚至不受控制地向前推了一推，想抵御這陌生的熱情。

麥克卻更緊地擁住了她，牢牢將她抵在自己胸前，不容她有半分退讓。

這是完全不同的味道，他的吻帶點強勢和霸道，肆意碾壓，似乎要掠奪什么。她不由自主想起了方振乾的吻，溫溫的，纏綿的，令她意猶未盡，回味悠長……

當麥克放開她時，發(fā)現(xiàn)她臉上掛著淚水，伸手輕輕替她抹去，什么也沒問，有些東西，不說出來比說出來更好。

嚴佳感到悲哀，一直以來，她只習(xí)慣方振乾的味道，只在乎他給的溫柔，她沒有辦法從另一個人那里得到纏綿的甜蜜，也許她還遺忘得不夠徹底。

就要過新年了，按照慣例，陳立偉讓行政部的女孩訂了三桌年夜飯，在S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華飯店，他對員工總是很舍得花錢，開玩笑的時候他解釋說：“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碧煊钅芰糇∧敲炊鄡?yōu)秀的人才跟他的慷慨脫不開關(guān)系。

“一定要去??！”陳立偉囑咐方振乾，生怕他臨陣開溜。

臨去赴宴的時候，想想不妥，陳立偉守株待兔地在方振乾辦公室等他一起走。

方振乾被他執(zhí)著的勁頭搞得抓狂，草草了結(jié)了手頭的事，二話沒說，拔腿就跟他走了。

“你準備發(fā)個言?。　标惲サ么邕M尺，“怎么說也是技術(shù)總監(jiān)，手下的人比我管得還多，大過年的，都等著你嘉獎呢！”

宴會過半，方振乾瞅了個空擋從觥躊交錯的酒席中溜了出來，該做的他都做了，發(fā)言，頒獎，鼓勵，他現(xiàn)在需要透透氣，里面太熱了。

大廳角落，麥克面對窗外聽著電話，完全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個人在關(guān)注自己。

從側(cè)面看過去，仍能清晰感覺到他臉上帶著的一抹淺淺笑意，語氣極其溫柔地囑咐著：“要我送你嗎？哦……那好，我一早過去。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

方振乾重新回到席間，這時鬧酒的風(fēng)波正進行得如火如荼。他自投羅網(wǎng)，被無數(shù)熱情的下屬逮了個正著，排著隊跟他拼酒。他來者不拒，誰遞過來都喝，直到陳立偉發(fā)現(xiàn)，沖過去拉他出來，同時指責不懂事的小屁孩們，“有你們這么灌領(lǐng)導(dǎo)的嘛！跟他有仇是怎么著。”

小年輕們一個個嚇得都噤聲了。

“別，別怪他們，是我要喝的，難得，今，今天高興?！狈秸袂邶X不清地替下屬們說話。

他在洗手間吐了個稀哩嘩啦，頭腦清醒了些，心里沉甸甸的感覺卻并未消失。

回到包廂，大多數(shù)人都已經(jīng)用完了餐，陸續(xù)往樓上KTV間去K歌。

“我送你回去吧?！标惲グ櫭嫉馈?/p>

方振乾揮著手，“不用，我沒事。”

回去了也是孤家寡人，只能讓他心里更加不痛快。

陳立偉無言地陪他向樓上走去。

包間里燈光昏暗，氣氛熱烈，先到的員工早已經(jīng)唱開了。勞碌了一年，終于可以放松一下，況且公司還大方地給每人發(fā)了個紅包，誰的臉上不是喜氣洋洋的？

看見兩位老總進來，就有員工起哄，讓他們表演節(jié)目，手快的已經(jīng)把話筒都準備好了遞上來，一副不容分說的模樣。

陳立偉知道方振乾不太愛鬧，于是率先接過話筒，還沒來得及說話，方振乾已經(jīng)登上臺，笑吟吟地說：“我來唱一首。”

很多人自打進了公司都還沒見過方振乾在娛樂活動中這樣主動過，一時間噼里啪啦的鼓掌聲和著口哨聲，還有尖叫聲從臺下傳來，大家興奮地期待他一展歌喉。

只有陳立偉憂心忡忡踱到一邊，生怕他丟丑。

在臺上站定，方振乾才想起來，根本沒準備好。

“方總，您唱什么？”行政部的小姑娘伸長了脖子問。

“唔，唱……有《浪人情歌》嗎？”

小姑娘扭頭問調(diào)音樂的工作人員，然后再轉(zhuǎn)過來，大聲道：“有！準備！”

驟然而起的歌曲前奏，混合著振徹耳膜的打擊樂猛烈的鋪天蓋地的包攏住了方振乾的身心，他從沒唱過這首歌，但是，一張嘴，那些歌詞卻如行云流水般地傾泄出來：

不要再想你不要再愛你

讓時間悄悄地飛逝

抹去我倆的回憶

對于你的名字從今不會再提起

不再讓悲傷將我心占據(jù)

他的嗓音低沉渾厚，沒有伍佰的滄桑，略微拖長的尾音帶著點深情，道出另一種憂愁的韻味，震撼著臺下的聽眾。連陳立偉的表情也緩和下來。

唱到動情處，有濕濕的液體流淌下來，悄然滴落于胸前的衣襟。

新年后上班，麥克去方振乾辦公室遞交一份方案，準備出去的時候，聽到方振乾在身后發(fā)問，“她，還好嗎？”

麥克回首看他，方振乾仰靠在皮椅里，眼神和語氣都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但麥克知道他問的是誰。

他走近他，兩手撐在方振乾的辦公桌上，一個很無禮的舉動，方振乾卻沒有反感。

“如果我告訴你她過得很好，你作何感想？”麥克似笑非笑地望著老板。

方振乾默然，他當然希望她過得好。

麥克返身走出去，到了門邊，又站住，背對著他說：“事實上，我跟她，什么也沒有，她還沒有學(xué)會忘記。”

方振乾心頭突突地跳著，有點點喜悅浮上來，他忽然很欣賞麥克的直率。

麥克深吸了口氣，大踏步走出去，耳邊響起的是嚴佳清晰而感傷的話，“麥克，別守著我了，找個愛你的人過日子吧，否則……會很累?！?/p>

一個下午，方振乾都心神不寧。幾次想給嚴佳撥電話，手伸出去，又縮回來，接通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最后，他終于按耐不住，撥通了嚴佳公司的電話，她的手機早換了，而且當然不會告訴他。

電話響了五六聲，始終沒人接。打去她家里，也是一樣。

方振乾沉不住氣了，五點不到，他就匆匆離開辦公室，開了車，到嚴佳公司門口，等她下班，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見到她。

肖燕和幾個同事邊走邊聊的出了大門，看到方振乾斜靠在車邊，不禁訝然。

“你來找嚴佳嗎？”

“嗯，她在嗎？”方振乾漫不經(jīng)心地盯著門口問。

“嚴佳辭職了?！?/p>

方振乾陡然將目光調(diào)轉(zhuǎn)到她臉上，“她去了哪里？”

肖燕遺憾地一攤手，“她沒說，但肯定不在S市了?！?/p>

心失落得無邊無際，他和她，是否一旦錯過，就再也無法重拾前緣？

農(nóng)歷新年前，顧阿姨要回去主持過年的大事，于是跟嚴佳請假。嚴佳多給了阿姨三個月的工錢，跟她說過完年也不必來了。

顧阿姨面子上有點過不去：“為什么，難道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對嗎？”

嚴佳一把摟住她，笑道：“怎么可能呢，全天下都找不出比阿姨更好的人來啦。可是我要去北京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嗎？”

顧阿姨這才釋然，呵呵笑著，“那好，那好，去了你媽媽那里，我也放心?！?/p>

嚴媽媽一直放不下女兒，幾次打電話來讓她過去。嚴佳也希望換個生活環(huán)境，所以早在一周前就提交了辭職報告，答應(yīng)過年時到北京再從長計議。

辭職申請很快就批了下來。

聽說嚴佳要走了，肖燕自不必說，其他很多同事也都過來關(guān)心詢問，無不是依依不舍的樣子，她沒想到自己人緣如此好，頓時感動起來，發(fā)了封致謝郵件出來，感謝三年來幫助過她，與她合作過的所有同事，并向老板保證一定做好移交工作，并站好最后一班崗。

郵件一發(fā)，祝福紛紛飛來，最有趣的是銷售部一個小伙子回的信，讓嚴佳忍俊不禁，離愁別緒一掃而盡，內(nèi)容只有六個字“茍富貴，莫相忘。”

顧阿姨走的那天，嚴佳一直送她到汽車站，兩人雖非母女，但相處下來，也有了深厚的感情。上了車，嚴佳又塞給她一包鼓鼓的東西。

“都是給小孩子吃的，你帶著吧?！眹兰寻侵嚧皩︻櫚⒁陶f，笑得一臉燦爛。

顧阿姨眼圈一紅，伸手握住了嚴佳的手，“佳佳，阿姨不在，你也不可以偷懶，該吃的時候要吃，不許瘦下來，知道了么？”她想不明白，這么好的一個孩子，為什么命這么不好。

嚴佳的臉上盛著滿滿的感動，“放心，下次你見到我，一定變成個大胖子?！?/p>

沒有顧阿姨的日子，還是挺孤單冷清的，好在不久就要放假了，而且還有麥克相陪，日子一天天過得很快。

再有三天就到除夕了，外籍老板早已回國。辦公室里沒有人還有心思在工作上，大家以各種各樣的借口請了假出去，之后再無回來的蹤影。比如肖燕，上午現(xiàn)了一下身后就開溜了，據(jù)說是跟律師男朋友采購去了，新年他們要會見雙方父母。

嚴佳珍惜這最后的時光，所以仍堅守在崗位上，但多少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了。

今年鐵定要到北京去過年，她可不能空著手去，尤其要會會那個出生后還沒照過面的小侄子，事關(guān)重大，馬虎不得。買禮物是很費心思的事，從午餐過后，她就一直晃在網(wǎng)上仔細搜索。

來電話了，她關(guān)掉兩個被淘汰的網(wǎng)頁，然后不慌不忙接起。

“喂，你好！”用的是標準的辦公室問候語，語氣甜軟。

“是嚴佳吧?！甭犕怖飩鱽淼膵擅呐曌寚兰训男奶黠@停頓了一下。

“我是華梅?！?/p>

不說她也聽得出來。

“找我有事？”嚴佳的聲音立刻彪悍起來。

“我想跟你見一面，可以嗎？”華梅道。

嚴佳沉默了一會兒，回答：“好。”

又不是老虎，怕她干什么。

來到公司附近的那家星巴克時，華梅已經(jīng)端坐在位子上等她了。

一反常態(tài)的，華梅今天沒有盛裝，穿了件極休閑的白色毛衣，黑大衣和絢麗的圍巾搭在一邊的空椅上，臉上淡施脂粉，少了以往咄咄逼人的靚麗。

見嚴佳謹慎地在她對面坐下，華梅含笑道：“我給你點了杯摩卡，可以嗎？”

嚴佳點點頭，她對喝什么無所謂。

“我今天找你，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

嚴佳無語。

“事實上，我要走了?！比A梅嘆息一聲。

嚴佳有點意外地看著她。

“我馬上要回澳洲，那邊有家雜志社需要一個懂中文的，請我過去。”華梅啜了口咖啡，很平淡地敘述，“我留在這里，已經(jīng)沒什么意思了?！?/p>

“走之前，很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你現(xiàn)在和方振乾還過得好好的?！比A梅注視嚴佳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歉疚。

嚴佳低了頭，不想看她的眼睛，現(xiàn)在說這些，有意義嗎？

“雖然，我很不愿意說出來，但想想還是應(yīng)該告訴你，方振乾，他自始至終都愛著你，只是當時，可能連他自己都沒弄明白?！?/p>

嚴佳低著的頭顱微僵了一下。

“所以，如果你對他還有感情的話，我希望你們……”

嚴佳終于抬起頭來，一臉木然，她很客氣地打斷華梅，“你什么也別說了，我不想聽，對我來說，都已是過去?！?/p>

華梅愣著，很久，才自嘲地一笑：“那么，是我多事了。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你能幸福，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很好的女孩?！?/p>

一旦想通，華梅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貫如此。

華梅走了，嚴佳望著她飄然離去的背影，猛的一掌擊在桌上，恨恨地想，這個女人，在攪亂了一池清水后，怎么還能這樣瀟灑地揚長而去。

嚴佳要趕在小年夜之前去北京。

麥克送她到機場，陪她在候機大廳等著。他深情款款的目光讓嚴佳滿心愧疚。

臨上機的那一刻，嚴佳飛快地在麥克臉頰上印了一吻。

“麥克，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但是，你別守著我了，我不值得?！彼ㄠ橹f。

麥克抬手托起她的下巴，鄭重道：“我會等你，等到你對我有感覺的那一天。”

嚴佳搖頭，“不要，我承擔不起，連我自己都不清楚……也許要很久。我不想犧牲別人，尤其是你?！彼J真地看著麥克，“找個愛你的人過日子吧，否則……會象我一樣，活得很累?！?/p>

她眼里淡淡的憂傷令他明白，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努力爭取，唯獨感情，他們都無能為力。

小年夜的前一天傍晚，嚴佳順利抵達北京。

難得的藍天白云，讓嚴佳對北京產(chǎn)生了好感，到底是皇城根兒，處處都透著貴氣。

哥哥嚴明從小就是物理天才，在北京的著名高校研究生畢業(yè)后，進了某外企的研發(fā)中心工作，他是那種懶惰的人，能不挪窩就不挪，好在公司看重他，待遇相當豐厚，除了薪水不低外，年底還有數(shù)目可觀的分紅，要不然，他也沒能力把父母接過去同住。

房子買在三環(huán)，還是越層式的，多虧買的早，擱現(xiàn)在買，估計得縮水一半。

嚴佳打車到了哥哥家樓下，按了門禁，是媽媽接的，一聽女兒的聲音，激動得直撲了下來。

見面就給了她一個熊抱，嚴佳也高興極了。不多時，爸爸和哥哥都下來了，一家人七手八腳地提了行李進電梯。嚴明家在九樓。

進了門，嫂子葉敏抱著半歲的小侄子恭迎在一邊，小家伙肥嘟嘟的，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著嚴佳直打轉(zhuǎn)。

嚴佳欣喜地上前逗他，想把他抱過來，結(jié)果那家伙認生，死活也不肯脫離媽媽的懷抱。

嚴媽媽道：“先換衣服吃飯，別忙著跟他玩，等你和他熟了，非纏瘋你不可，你看看，我這一頭白發(fā)，都是讓他折騰出來的?！?/p>

葉敏在一邊聽了，臉上有些不豫之色，嚴佳趕緊脫衣服、洗手，忙活起來，把這茬兒給忽悠了過去，媽媽的直脾氣她清楚得很，想必也夠嫂子受的。

經(jīng)過不懈努力，主要是禮物的致命吸引力，晚飯過后，小家伙終于肯讓嚴佳抱了，還時不時沖她笑，把她逗得心花怒放。

“到底是一家人，哪有不親的道理。”媽媽樂道。

嚴明坐在沙發(fā)上問妹妹，“怎么樣，要不要我?guī)湍阍诒本┲\份工作？”

嚴佳猶豫著，道：“過一陣再說吧，我還沒想好?！?/p>

嚴媽媽趕緊附和：“是啊，是啊，好不容易來了，急著找工作干什么，先玩一玩吧?！彼ε掳雅畠河謬樧摺?/p>

懷里的孩子突然哭鬧起來，嚴佳有點不知所措，葉敏趕緊過來抱，“要噓噓了?！?/p>

她把完了尿，抱著孩子在窗邊看風(fēng)景，細聲細氣給寶寶講解著，小孩子似懂非懂，但因為在母親懷里，就格外地要撒嬌，老是把頭湊到媽媽臉上輕輕啃咬。葉敏任他把自己的臉弄得濕乎乎的，摸著他的頭，小聲地叫他壞蛋。

嚴佳在旁邊一時看得癡了，有一絲酸酸楚楚的味道悄悄爬上了心頭。

過完年，哥哥和嫂子都上班去了，嚴佳就幫著爸媽照顧小孩，有時候，她在家?guī)Ш⒆?，爸媽可以結(jié)伴出去買菜，得以輕松片刻。養(yǎng)個孩子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天，又是嚴佳一個人守著寶寶，熱水沒了，她就去燒點水，當水開的時候，她把寶寶放在床上，跑去廚房。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聽到房間里傳來驚天動地的哭喊聲，把嚴佳驚得三魂少了六魄，沖回房間一看，原來孩子從床上跌到了地下，額頭上烏青一塊，她內(nèi)疚萬分，哄了半天那孩子才沉沉睡去。

晚上嫂子回來，見到這情形，自然心疼不已，不免嘀咕了幾句，嚴媽媽不愛聽了，她哪容得別人數(shù)落自己女兒，繃著臉道：“小孩子誰沒個磕磕碰碰的，有什么意見就沖我來，別在背后嘮叨。”

葉敏的臉一下發(fā)白，“我說什么了，你聽我說什么了。”

嚴佳心里暗呼，完了完了，趕緊起來勸，主動跟嫂子認了個錯，葉敏的臉才緩和下來，這邊又哄著母親不發(fā)脾氣，到兩邊都擺平，自己也累得半死。

私下里，葉敏也跟嚴佳抱怨，“我其實沒有別的意思，可是你媽媽的脾氣，有時候我真受不了?！?/p>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嚴佳想還是不能住哥哥家了，否則矛盾越來越錯綜復(fù)雜。

于是，幾天后，她鄭重地把爸媽召集到房間，說有事要商量。

嚴媽媽繃緊了神經(jīng)，就怕女兒又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結(jié)果怕什么來什么。

“我考慮了很久，覺得還是不適合在北京生活?！?/p>

媽媽的臉難看起來，揮手道：“如果是因為你嫂子，媽媽跟你一起搬出去住?！?/p>

嚴佳皺眉道：“你看你，我還沒說完呢，你瞎猜什么?！?/p>

嚴媽媽神情激動，“你們都一個個氣我好了，剛來了又走，你知不知道我這個當媽的每天替你擔心有多難受嗎？”說著說著，眼淚已然下來。

嚴佳只得摟著媽媽勸慰，一邊使勁向爸爸遞眼色。

爸爸開口了，“佳佳，說實在的，我也不希望你走?！?/p>

嚴媽媽止住了眼淚，認真聽，她知道嚴佳很重視爸爸的意見。

“但是，”爸爸沉重地嘆一口氣，“如果你拿定了主意要做什么，就去做吧，爸爸不攔著你?！?/p>

嚴媽媽目瞪口呆看著嚴爸爸，“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爸爸握住媽媽的一只手，語重心長道：“兒女們都大了，你不能老把他們拴在褲腰帶上看著吧，我們總有走的一天，到時候怎么辦？你操得過這個心來嗎？”

媽媽不作聲，只默默掉淚。

“倒不如讓她現(xiàn)在去闖闖，遇到什么問題咱們還能給出出主意。佳佳不小了，也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該由她自己給自己作回主了。”

媽媽矛盾了很久，終于被說動，無奈地點了頭。

嚴佳激動地親了媽媽一口。

“你還沒說到底想去哪里呢？”媽媽問。

嚴佳早已謀劃好了，“S市暫時是不想回了。我特別想去一個從小就很喜歡的地方――”

還沒等她說出來，爸爸脫口而出：“杭州。”

對，就是杭州，嚴佳初中時因為爸爸出差的緣故，沾光去過一趟，自此，她一直對那個美麗的城市念念不忘，可惜，大學(xué)時因為媽媽反對，沒能考到那里去讀書。

現(xiàn)在終于有機會了。

一周后，嚴佳整裝待發(fā)。

臨行前媽媽偷偷塞給她一本存折，囑她收下，嚴佳死活不要，媽媽急了。

“你如果不拿，杭州也別想去了?！眿寢屔饸鈦?，十足像個小孩子，嚴佳只得收下，媽媽這才笑了，不舍地撥弄著女兒額前的頭發(fā)，“一個人在外，萬事當心，真過不下去，就回來，啊?！?/p>

嚴佳點著頭，讓媽媽放心，又輕聲道：“媽媽，你對嫂子也好點兒，如果是你女兒在外邊被惡婆婆欺負，你不心疼嗎？”

媽媽恨恨地拿手指一點她的頭，“沒良心，有你這么說自己媽媽的嘛，我哪里惡了？我心里有數(shù)，你管好自己就行了?！?/p>

嚴佳自知失言，一味呵呵傻笑。

當嚴佳提著大包小行李出了機場，踏上杭州的土地時，心中鼓漲著飽滿的喜悅，抬起頭，深呼吸，感覺空氣都是清甜的。

杭州，美麗的人間天堂，她將在這里開始嶄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