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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費閱讀】小說麻將館最新章節(jié)第9章

2021-05-31 02:06:22 作者:岳峻
  • 麻將館 麻將館

    麻將,或許是人類智商、情商的最佳載體。長篇小說《麻將館》為讀者呈現(xiàn)了一幅社會轉(zhuǎn)型期的風(fēng)俗畫卷。麻將館是個小世界,人們在這里打牌賭錢,冥冥之中被什么左右著;世界是個大麻將館,人們在這里押寶賭運,紅塵之中想駕馭著什么。中秋節(jié)前夕,大發(fā)麻將館發(fā)生了一些事情,讓何老板有點難于招架:兒子衛(wèi)新民前一段在澳門賭場豪賭了一把,一夜就輸?shù)袅?00多萬元。這個消息走漏后,十幾個債主一窩蜂似地飛來討要借款。黑臉和瘦猴精由于一張牌是否打出由吵架升級為拳腳演練,黑臉把瘦猴精當(dāng)沙袋打得血頭血臉……瘦猴精的老婆李巧英來麻將館找到何老板,要鬧個三長兩短。市土地局副局長田和平在麻將館打100元的小鍋時,進來市紀(jì)檢委的三個人,叫田和平到外邊說幾句話。田和平一出門就被兩個年輕人一左一右從兩邊夾緊,把個田局長就塞進車?yán)铩琅芊挤寂c市土地局副局長田和平的權(quán)色交易,黑臉與瘦猴精的互不相讓,劉黎明與牛牛的恩恩怨怨,閻王爺?shù)摹鞍资制鸺摇薄楣?jié)跌宕起伏,引人入勝。語言簡潔明快,幽默詼諧,給人一種藝術(shù)的享受。

    岳峻 狀態(tài):連載中 類型: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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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將館》 章節(jié)介紹

《麻將館》是一部都市題材小說,作者岳峻用細膩的筆觸,巧妙的構(gòu)思引導(dǎo)讀者去閱讀,并不斷抽絲剝繭,可讀性極強!小說《麻將館》第9章內(nèi)容簡介: 第八章“九妹”的解圍說起來,李貴寶曾因打麻將吃過不少苦頭。有件事情,他一直藏著掖著,輕易不愿.........

《麻將館》 第八章 “九妹”的解圍 在線試讀

第八章 “九妹”的解圍

說起來,李貴寶曾因打麻將吃過不少苦頭。有件事情,他一直藏著掖著,輕易不愿對牌友們講,那就是因打麻將被派出所拘留的敗興事兒。

在橫嶺村,他算人們心目中的一個人物,以前曾當(dāng)過生產(chǎn)小隊長,心眼兒靈活,有種擔(dān)當(dāng)意識,人緣也不錯。可就是和后來的村委主任寇毛小尿不到一個夜壺里。尿不到一個夜壺里的原因是因為村里的“農(nóng)業(yè)生態(tài)園”建設(shè),廉價占了他和十幾個村民的耕地。

從南方來了個大老板,對橫嶺村的某個地方感興趣。幾頓杯來盞往后,寇主任拿村里的幾百畝土地和大老板聯(lián)手搞“農(nóng)業(yè)生態(tài)園”建設(shè)。

對這事,李貴寶有點不服氣,挑頭告到鄉(xiāng)里,想讓鄉(xiāng)里給解決一下這個問題。

去了幾次,好不容易見了鄉(xiāng)長的面。在鄉(xiāng)長辦公室里,陳鄉(xiāng)長不冷不淡地哼哼了幾句,“搞生態(tài)園是好事嘛,這是毛小主任為村里辦的好事呵。至于他的工作方式,是有些簡單粗暴。哪天見了,我批評他一下,好事一定要辦實,實事一定要辦好,群眾利益無小事嘛。沒啥事,你們就回吧?!闭f罷,又添了一句:“這個毛小,狗兒的??次矣袡C會怎么收拾他?!?/p>

一聽鄉(xiāng)長打官腔的口氣,李貴寶心里盤算著,鄉(xiāng)里看來不行,估計陳鄉(xiāng)長早就讓毛小和老板的酒給灌暈啦。到縣里反映吧,不信還沒個說理的地方?

第二天上午,李貴寶領(lǐng)著幾個人到圓山縣政府信訪局去反映情況,還好,縣信訪局一名副局長看了他們遞交的書面材料后,眉宇間就擰成個“川”字。他沉思了一會兒,說:“這事得向分管農(nóng)業(yè)的副縣長請示一下,看如何解決更為妥當(dāng)。不管怎樣,村里、鄉(xiāng)里這樣對待村民上訪的態(tài)度實在說不過去。這樣吧,材料我都看了,先放在這兒。你們先回村等幾天,到時候再通知你們?!?/p>

聽了副局長的安排,李貴寶他們幾個人先回了村里等縣里的通知,左等右等,等了半個多月,泥牛入海,化成泥湯了。

一邊是慢騰騰的踢皮球,一邊是熱火朝天。

“農(nóng)業(yè)生態(tài)園”建設(shè)的進度很快,沒幾天的功夫,“轟隆轟隆”的炮聲掀翻了沙石,半夜里還鬧騰得村里人睡不好覺。幾十輛大噸位的卡車、七八臺挖掘機晝夜不停地運作著……直徑兩公里的一個大坑就擺在那里,馬路邊、大坑的四周堆放著成堆成堆的沙石,路上的粉塵被大卡車碾壓得有半尺多厚。一刮大風(fēng)時,方圓多少里的地方都是飛沙打臉,灰蒙蒙一片……

這搞得是啥生態(tài)園? 縣里的音訊要等到猴年馬月?

一天上午,李貴寶和幾個人坐著一輛工具車準(zhǔn)備再到縣信訪局,找那個副局長,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誰知工具車剛出了村口,前面有十幾個年輕人就攔住了工具車。

這十幾個年輕人,年齡都在二十三、四歲左右,上身都一律穿著黑衣,頭上一律理著寸頭,鼻梁上一律架著墨鏡,手里一律拿著短棒。這些人橫在工具車前面,短棒在手里晃蕩著。

嗯?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短棒隊”?

在圓山縣一帶,短棒隊的名氣很大,打起人來下手狠,不是卸胳膊就是卸腿。聽說十幾萬元買一條胳膊,二十萬買一條腿。一次,短棒隊把一個人的腿給打斷了,他們把那人拉在縣醫(yī)院門口,抬起來扔在臺階上,同時扔下二十萬元現(xiàn)金,對醫(yī)院的人說:“給這個人看看?!比缓髶P長而去。

這一帶的人們,只要談起短棒隊來,難免心驚肉跳,面如土色。

此時,一見這些人攔路,李貴寶的腦袋里“嗡”了一聲,其他幾個人坐在車?yán)?,悄悄地看著車外的短棒隊,大氣也不敢喘一口?/p>

“你們,下來一個人!”一個后生用短棒指著車玻璃命令道。

李貴寶看了看幾個人,自己給自己鼓了鼓氣,說:“我下去看看。”他硬著頭皮打開車門走下去,臉上陪著笑:“各位好漢,有啥吩咐?請說?!?/p>

“你是領(lǐng)頭的?”

李貴寶點了點頭。

“告訴你,識相點。再胡鬧,他媽的!留胳膊留腿打聲招呼?,F(xiàn)在回村去!”

這陣勢!好漢不吃眼前虧。李貴寶點了點頭,“好,好,好?!?/p>

那個后生上半身沒動,腦袋擺了一下。

另一個后生一聲不吭地走過來,彎腰就把工具車的輪胎放了氣。

李貴寶見一只輪胎癟了,不由地“哎”了一聲,問道:“你咋……”

“嗯?想咋?” 那個后生冷笑了一聲,一短棒就朝李貴寶的腦袋劈來。

李貴寶趕忙躲閃,躲過了腦袋卻沒躲過肩膀。

“噼!”

李貴寶的右膀像被卸了似的,疼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告訴你,這他媽的還是客氣的。再胡鬧,哼!”那個后生嚼了嚼嘴巴,嘴里飛出塊口香糖,噼地唾在李貴寶的鼻梁上——像個白色的痦子。

李貴寶用左手把那個“白痦子”撥下來扔在路上。

后生們的臉上露出輕蔑的神色。

李貴寶到縣里上訪的計劃暫時受阻,就像工具車癟了的那個輪胎。他們幾個人只好步行往村里走。

回村的路上,一個人的褲襠濕漉漉的一片。

李貴寶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還疼得鉆心。他想,還沒出村口,短棒隊咋就知道了風(fēng)聲?

有個人問道:“寶哥,不礙事吧?”

“沒什么?!彼屏艘谎勰侨说难澮d,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心里沉甸甸的。

那個濕了褲襠的人結(jié)結(jié)巴巴地對他說:“寶哥,這……事情,這事我……我以后就……就不想攪和了?!?/p>

李貴寶點了點頭,他沒再說啥,嘆了一口氣,心里盤算著村里許多人家房屋上被炮聲不斷震落的瓦片,還有那可憐的土地占用賠償費……再一個,這事怎么走漏的風(fēng)聲?

一天上午,李貴寶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路上的粉塵半尺多高,淹沒了腳面,鞋里面灌進了許多粉塵,咯得腳很難受。路兩旁堆放著成片的挖出來的砂石。來到生態(tài)園建設(shè)工地旁,他坐在一片砂石上,磕了磕鞋里的粉塵,然后穿起鞋,從高處往那個大坑里看。

那個大坑里,幾臺裝載機的馬達吼叫著,正往幾十噸的大卡車?yán)镅b著煤炭,另外的拉煤車在旁邊等著。

看著看著,他心里罵道:這他媽的明明是挖煤,哪里是搞生態(tài)園建設(shè)?這裸露的砂石別說幾年,就是幾十年也風(fēng)化不了,植被毀了,附近的土地都裂開了縫……

老子豁出去啦,別人不告,我告!

一天清晨,李貴寶誰也沒告,怕再給走漏風(fēng)聲。他早早地起床,出門后沒搭乘什么車輛,孤身一人步行著來到縣信訪局。

還是那位副局長在辦公室里接待了他。

副局長款款地說:“老李,你反映的事情,我跟副縣長匯報了。橫嶺溝搞生態(tài)園建設(shè)是經(jīng)過縣里、市里同意批準(zhǔn)的,咱們要小局服從大局呃?!?/p>

李貴寶說:“局長,他們哪里是搞生態(tài)園?他們是挖煤呀。不信,你去看看。大卡車一車幾十噸幾十噸的裝,往外拉煤?!?/p>

“是嗎?生態(tài)園建設(shè)過程中,遇到了煤炭是好事嘛?!备本珠L說:“嘿嘿,這還可以增加咱們縣里的稅收,摟草打兔子嘛?!?/p>

“這是掛羊頭賣狗肉。你們這里如果不管,我就到市里反映情況?!?/p>

“老兄,聽我句話,不用跑了,你到市里也是白搭,生態(tài)園建設(shè)的報告早打到市里。”

李貴寶沒有再多坐,起身走出了辦公室,心里很沮喪。

縣里的頭頭很快就知道有人在一根筋似的告生態(tài)園的狀,而且還準(zhǔn)備到市里告。

這個頭頭拿起電話把縣公安局局長叫到了辦公室。頭頭說:“有個李貴寶?和生態(tài)園建設(shè)過不去,是不是這人有啥毛?。坎椴?!”

“這好辦,縣長?!惫簿志珠L說著掏出了手機,坐在沙發(fā)上給鄉(xiāng)派出所所長打了個電話,嘀嘀咕咕了一番,然后說:“縣長,這個李貴寶呀……”

“他有沒有經(jīng)濟問題?”

“沒有?!?

“沒有?生活作風(fēng)問題?”

公安局局長搖了搖頭。

“嗯?沒有軟肋?”

“縣長,據(jù)了解,這家伙愛打麻將?!本珠L笑了笑回答。

“這就好,你安排一下,把他關(guān)上幾天,看他再蹦跶。”

局長點了點頭。

之后不久的一天下午,李貴寶被一個熟人熱情相邀,幾個人在村一家小酒館里打麻將,牌剛轉(zhuǎn)了幾圈,抓賭的踢開門就來了,幾個人被逮了個正著。這幾乎是雞窩里捉小雞,沒半點兒懸念。

當(dāng)天晚上,在縣拘留所的號子里,李貴寶在床上躺著想心事。突然,一條床單猛地飛在他的臉上,眼前一片漆黑。他剛“啊呀”了一聲,床單外面就飛來了雨點般的拳頭與腳掌,他拼命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腦袋。此刻,腦袋下面的其他部位都成了后娘養(yǎng)的,來不及護了,也不管是誰的拳頭與腳掌來伺候……

第二天上午,其他三個人就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走出了拘留所的大門。

眼睜睜地看著那幾個人走了,再看看自家,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在身上掛著……他醒悟過來:這他媽的都是生態(tài)園給惹的禍,有人還設(shè)了個套,逗我往里鉆。

之后就是問話。

一個人叫他的名字:“貴寶!”

“到?!?/p>

“這幾天滋味咋樣?”

“還能咋樣?”

“……以后敢不敢舌頭寡淡了?”

“啊呀,不敢了,這幾天,在這里多吃了點鹽,舌頭不敢寡淡了?!?/p>

“噢,那就好。今天就可以出去了。哎,記得明天把罰款交來,三千元?!?/p>

李貴寶無奈地點了點頭。

唉,這些都是多年前的事了,說著不想,咋又想啦?以后不想了,他在心里再一次告誡自己。可他的回憶,總是不聽他的告誡。他想,或許落下心病了。

從麻將館出來,在回家的路上,李貴寶努力地擺脫了往事的糾纏,哼哼著小調(diào)走著,讓心情爽點。天空也藍了,馬路兩旁的建筑物也顯得更漂亮了,不再是前幾天那么灰不溜秋的??匆娐愤叺牟藬傋?,順便買了些土豆、青菜、西紅柿。回到家門口時,他想了想,于是,眉毛就綰了個疙瘩,臉就比平時拉長了一些。

老婆正在廚房忙著做晚飯,見他早早地回來了,特別是見他手里還提著一些蔬菜,就“嗯”了一聲,問道:“今天咋啦?稀罕呀。還買了點蔬菜?”

他沒有回答蔬菜的話題,好像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袄掀抛樱鋈マD(zhuǎn)了轉(zhuǎn),唉——沒啥轉(zhuǎn)頭?!卑阉芰洗臃畔潞?,懶洋洋地把身子窩在沙發(fā)上,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老婆走過來問:“哪不舒服了?”

李貴寶指了指胸口:“這里?!?/p>

“心臟不舒服?”老婆有點兒緊張。

“你咒我?!彼焕洳粺岬卣f。

熱臉蹭了個冷屁股,老婆不再理他,撅著嘴到廚房炒菜去了。

李貴寶原是圓山縣橫嶺溝的一個農(nóng)民。

橫嶺溝煤藏量很大,且煤層較淺。村里有幾個膽大的村民偷開黑口子(煤窯)發(fā)財了,吃香喝辣,買車修房,財大氣粗,讓人眼氣。村里又有幾個效仿者剛開了幾天黑口子,就被縣里來的稽查隊逮走喝米湯去啦,他剛剛萌發(fā)的發(fā)財夢受到了驚憂。

一次,他在自家的土窯里想挖個地窖儲存白菜土豆什么的,還沒挖幾筐土,就挖出了黑乎乎的東西。直覺告訴他,該他發(fā)財了??粗踉谑掷锏拿海?,你們當(dāng)官的有權(quán),用笊籬撈,我一個平頭百姓就用筷子挑點吃吧,反正都是鍋里的。

為了掩人耳目,他在土窯前用木欄圍成個豬圈,花高價從外面買回三頭半大不小的豬兒開始養(yǎng)豬。地里的農(nóng)活、莊稼也沒甚興趣去料理啦,一門心思就是“養(yǎng)豬”。可憐那三頭花豬每天半死不活,瘦骨伶仃,他卻王八走了鱉運。白天“養(yǎng)豬”,夜間雇人挖煤。挖煤前,先把三只豬兒趕開,圈在一邊,然后小三輪或卡車就直接開在他家門前裝煤。

村里一些同病相憐的相互幫襯,給點辛苦費,有的人白天負責(zé)“消息樹”,有的人黑夜專管送雞毛信……齊心協(xié)力,想方設(shè)法地對付縣里來的稽查隊。

有一天下午,幾個稽查隊員來到李貴寶的院門前轉(zhuǎn)悠。一個隊員低頭看著什么。

李貴寶過去一看,心呼地就提到嗓子眼。他趕忙掏出煙來給幾個稽查隊員敬煙,人家都擺擺手。李貴寶說:“來,來來。好煙,有個親戚在省委組織部工作,前幾天過來看我給我的,大家嘗嘗。”說著硬塞給他們每人一支香煙。

一聽說李貴寶有個親戚在省委工作,一個稽查隊員就眼里發(fā)光,問道:“噢?親戚在省委組織部工作?哪個處工作嘞?”

李貴寶老婆站在一邊,心呼咚呼咚地跳著,面如土色,這可如何是好?只見李貴寶抽了一口煙,漫不經(jīng)心地說:“我外甥,還年輕,大學(xué)畢業(yè)后剛考過去?!?/p>

“年輕人?在組織部工作那可是個好單位,將來有前途?!蹦莻€稽查隊員對李貴寶說:“你忙,我們到別處轉(zhuǎn)轉(zhuǎn)?!?/p>

稽查隊的人走后,妻子問他:“外甥在什么部工作?”

李貴寶沒好氣地說:“哼!胡謅的??纯础@地上還有這些東西,差點露餡!趕緊掃了!”

妻子看了看地面,見地面上有稀稀拉拉的沒掃干凈的煤粒。她“呀”了一聲,轉(zhuǎn)身小跑著回院里拿掃帚,嘴里叨念著:“怎么粗心呢?”

就這樣干了兩年,李貴寶實打?qū)嵉刭嵙?000多萬元。有了錢后,他就不想再住這滿山滿溝渾身窟窿,井干河斷的小山村了,他看見別人到北京、海南島買房,搖身一變?yōu)槌抢锶?,心里盤算了盤算,也到白馬市區(qū)購置了房產(chǎn),村里人變成了城里的閑人。

人閑了,總得找點活兒干,要不心里憋得慌。老婆料理家務(wù),他的任務(wù)是早晨遛溜狗,上午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下午和晚上就“嫁給”了麻將館。

李貴寶的老婆由于多年操勞,別的毛病沒有,就是晚上只要有點動靜就心驚肉跳,就失眠。前幾年,半夜三更在菜窖里偷偷挖煤,怕人家稽查隊來逮給折騰下的毛病。如今,雖然家里不再半夜起來偷偷挖煤了,但一聽到丈夫打麻將半夜三更回家鬧出一點響聲,心里還是咕咚咕咚地鬧得慌。

一天晚上,李貴寶打麻將回家回得遲,盡管他躡手躡腳的,還是把老婆給驚醒了。

老婆在床上揉著眼睛,發(fā)著牢騷:“唉,跟你半輩了,我這人不圖吃,不圖穿,就圖黑夜能睡個囫圇覺,就這一點點要求,你還不讓。我看你干脆掐死我,就當(dāng)以前挖黑口子時鬧了個塌方,把我砸啦?!?/p>

聽老婆這么說,李貴寶的心就有點發(fā)軟。他點了一支煙,想想老婆說的還真是這么回事,辛辛苦苦了多半輩子,人家圖個啥?算啦,這打麻將打得讓老伴不得安生。于是,紅口白牙就給老婆保證:“孩他媽,你說的對。我,我也想通了,從今往后,不再打麻將了,行不?”

老婆看著他,笑著說:“噢,只要你依了這一點,別的我都依你?!?/p>

和老婆達成協(xié)議后的頭天下午,他午休起床后就溜達到御花園廣場。看看那些老頭老太太們在一個角落里唱戲,臺上哼哼嘰嘰的腔調(diào)他說啥也聽不進去,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一會兒后,掉轉(zhuǎn)屁股走了。又到其它地方轉(zhuǎn)悠,轉(zhuǎn)著轉(zhuǎn)著,路旁一堆老頭們下象棋。他對象棋也不怎么喜歡,看了一會兒象棋,就又回到廣場看小娃娃們搖搖晃晃地學(xué)走步……終于熬到天色不早了,然后回到家,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再等著吃飯,再等著上床睡覺。

第二天早上遛狗時,碰見個熟人,他問人家搬到市里來住后每天干啥。

那人也是從他們那條山溝里出來的老鄉(xiāng)。那人說:“現(xiàn)在,咱們那里實在不是人住的地方,地里到處塌陷,莊稼都長不好。南河的河水也斷流了,硫磺溝里草木不生。一個挖煤,一個煉硫磺,把個村子給毀了。有錢的有本事的都遠走高飛嘞……我看了看這痰氣,我也走吧。來這里后,妻子擺個煙酒小鋪子,能掙幾個算幾個。我呢,上午出來遛遛狗,下午就到麻將館打牌唄?!?/p>

“南河斷流了?”聽說南河斷流了,李貴寶就覺得有點惋惜,那條村里的小河曾給他許多童年的歡樂,春天在河里捉魚,夏天在河里戲水,秋天在河里聽蛙鳴,冬天在河上溜冰。他說:“我走的時候還流著呢?!?/p>

“剛斷流了。你說,這里戳個洞,那里戳個洞,水都漏了。唉,都是私挖亂采鬧騰的?!蹦侨苏f。

一說私挖亂采,李貴寶就岔開話題:“哎,你在哪個麻將館打牌?”說著,他給老鄉(xiāng)遞過一支煙。兩人的鼻孔就變成了煙窗。

“我,我在那個……那個迎賓麻將館,250的鍋,250就250吧,反正咱也是個‘二百五’。哈哈。你呢?”

“我在大發(fā)麻將館,離家近,遠嫖近賭嘛,嘿嘿。在麻將館呀……哎,你的手氣咋樣?”

“還湊付,輸輸贏贏的,就那么回事?!蹦侨嘶卮稹?/p>

一說到打牌,李貴寶就來了精神,他的話匣子打開了:“這時間,不打麻將吧,它過得太慢啦,干啥一直等。昨天下午,我到廣場看這,這不對勁??茨?,那不順眼。你說說,不打打麻將,渾身不知讓那股筋給抽得難受?!?/p>

老鄉(xiāng)很同情他,“是,是的。麻將這玩意,誰發(fā)明的?讓人打是誤事,不打是手癢癢?!?/p>

“哈哈哈。”李貴寶開懷大笑著,腦袋忽顛了幾下,“說得好!”

老鄉(xiāng)說:“聽說,祁三小在北京鬧了個笑話?!?/p>

“啥笑話?”

“他到北京看房,準(zhǔn)備買套房子。那天,三小穿的很一般,邋里邋遢的。三小用咱圓山普通話問房子多少錢一套。一個姑娘看了看三小,有點愛理不理。三小說牛啥?連你一塊兒也買了,回家給我抹桌子去。人家說你耍流氓。他瞪起眼來,誰耍流氓?售樓經(jīng)理過來說大叔,什么情況?他說售樓小姐小看誰?我買一個單元。售樓經(jīng)理一聽,愣啦,啥?一個單元?三小氣哼哼地點點頭。啊呀!大爺!快坐,快坐。我們的不對,大爺別計較,對不起啦大爺。售樓經(jīng)理扭頭一嗓子,上好茶!……喝了一口茶,三小對經(jīng)理說,派幾個人跟給我到后備箱拿錢,要一棟!說著三小擤了把鼻涕就甩在地板上,售樓的也不嫌臟啦。牛啦。哈哈,現(xiàn)在呀,北京的、省城的、海南的售樓部,只要一聽說來了說圓山普通話的,都點頭哈腰,都忙不迭地叫大爺?!?/p>

“哈哈,這年頭,手里只要有錢,叫大爺?人們恨不得叫你爺?!崩钯F寶說:“錢吶……”

這時,老鄉(xiāng)手里牽著的那條小狗把腦袋一伸一縮的,對主人和陌生人的道啦很不滿意,一只爪子不停地在地上捯著土,不愿給他們繼續(xù)講演的機會。小狗見自己捯土沒奏效,就拿出撒手锏,仰起腦袋來,爪子在下面不停地捯著土,眼睛朝上瞪著陌生人,“汪汪……汪汪……汪汪……”

兩人才顧上低頭看,看著小狗火急火燎的樣子,都笑了。

午休起床后,打開電視,李貴寶拿著遙控器把電視機的音量放得很低,把手機音量卻放到最大,然后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的屏幕,播啥演啥沒興趣去計較,眼睛時不時地瞅一眼放在沙發(fā)上的那個手機。

“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九妹九妹火紅的花兒……”手機鈴終于唱開了歌。

他興奮地拿起手機,聽見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寶——哥,寶哥你現(xiàn)在干嘛?”

“啊呀,三妹呵……干嘛?還能干嘛?在家嘛,看電視……什么?晚上跳舞?嘿嘿,我不會。嗯?你教我跳呀?啊呀呀!你看我笨腿笨腳的……什么?閑著也是閑著……哪——那好吧。”接了電話后,李貴寶搖了搖頭,顯得自己很笨。

剛放下手機一會兒,“九妹九妹”地又唱開了。

“噢,蘭花呀,你在哪?公園,哪個公園?啊,那里風(fēng)景好,現(xiàn)在過去看勁舞表演?呀,算了吧,我不愛看,也不愛跳舞,看給崴了腳什么的……在家,在家看電視吶……明天,哪——明天學(xué)學(xué)就學(xué)一下。好、好、好,我掛了啊?”

“九妹九妹……”手機還挺忙乎。

“喲,是二蛋他媽,逛街嘞?好。多轉(zhuǎn)轉(zhuǎn),什么?噢,對、對。悶在家里時間長了不好,時間長了,鬧不好就怕悶出啥病來,你說的對。你一個人轉(zhuǎn)吧,好,咱倆改日再轉(zhuǎn)?一定,嗯?!?/p>

“九妹九妹……”

接了這幾個電話后,他心里美滋滋的,老婆子,你看看,你看看,嘿嘿。他扭頭朝廚房瞄了瞄,老伴在那里正忙乎著家務(wù)活。

“九妹九妹……”

李貴寶又拿起了手機……

“嗯?這九妹九妹的,還有完沒完?”老伴聽著聽著就有點不耐煩了。

當(dāng)李貴寶應(yīng)接不暇,手忙腳亂地接了幾個電話之后,老伴就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她在廚房一邊干家務(wù)活,一邊琢磨著:這男人呀,你不讓他愛這,他或許就愛那。哎呀,與其讓他跳舞逛街看電影,還不如就讓他打牌吧。跳舞,不就是成天和瘙娘們一起摟摟抱抱,說說笑笑,眉來眼去?日久生情呀,不給你鬧出點洋相來才怪。原先村里那幾個半路離婚的,不就是讓跳舞給鬧的?大人舒服了,孩子遭殃了。想了半天,她橫下心,還是我受點苦,讓著點他,唉……老伴在圍裙上擦抹著濕漉漉的兩只手,走過來問道:“哎,聽見都是女的打的,這是咋啦?”

李貴寶看了看老婆,把身子往沙發(fā)上一仰,笑了笑,說:“嘿嘿,沒啥沒啥,都是些早上出去遛狗,上午轉(zhuǎn)廣場認識的。沒辦法呀,人家給打過來,你說,咱不能不接吧?”他搖了搖頭,顯得自己很委屈,很無奈。

他顯得越不在乎,老伴兒心里就越嘀咕。

“這個……這個……”老伴囁嚅著,站在地上遲疑了一會兒才松了口:“罷罷罷,我看這樣吧,你下午,還是打麻將,省得給咱惹出啥事來。我就納悶啦,麻將那東西,比火柴盒還小的方塊塊,咋就讓你著迷?有一條啊,晚上吃了飯,你得早點兒回來,要不折騰得我睡不好覺,半夜三更的……”

聽老伴松了口,李貴寶從沙發(fā)上慢慢地站起來,一手托著下巴,像個石雕,思考了半天,然后無奈地說:“好吧。以后……以后我一定按領(lǐng)導(dǎo)說的辦,下午打麻將,晚上早點兒回家?!?/p>

“我,還領(lǐng)導(dǎo)?為了打個麻將,你呀……”老伴搖了搖頭,朝廚房走去。

大發(fā)麻將館,何老板見了那幾個女牌友,就悄悄問:“那事辦了沒?”

幾個女的都笑了笑。是的,何老板求她們幫的這個忙,不過是舉手之勞。幾個人也只是拔通了李貴寶的手機,叫一聲“寶哥”就掛了機,余下的戲就由寶哥一個人對著空手機來唱了,至于這出戲唱好唱砸,就看他的演技如何。

誰知李老兄還很有表演的天賦。一接通手機后,就唉聲嘆氣……就眉飛色舞……就婉言謝絕……在老伴面前,把自己打扮得活脫脫的,好像人家一會兒也離不開他,完全是一群小媳婦心目中的偶像。

其實,在老實巴腳的老伴眼里,他還算個香餑餑。對于那些女牌友來說,她們平時并沒想多看他一眼。

散布謠言的,想博取眼球;制造假象的,想渾水摸魚。

當(dāng)劉黎明從外地旅游回到大發(fā)麻將館時,一上二樓就看見有個穿白褂子的人正往衣架上掛吊瓶。瘦猴精的左手掌上,一塊白膠布固定著針頭輸著液,這家伙的右手摸牌,打牌,嘴里還叼著支煙,兩眼被繚繞的煙氣熏得直忽眨,讓人看見也替他累得慌。

見劉黎明回來了,牌友們有的朝他笑笑,有的和他打招呼,問這問那。黑臉光著膀子,揮了一下胳膊說:“明爺走了七八天,氣色看起來越來越好。”

劉黎明見黑臉胳膊上紋了個墨藍色圖案,笑著問:“哎,胳膊上爬了個蝎子?”

黑臉得意地點點頭。

這時候,瘦猴精不想拉下話:“嗨,紋身的就怕天熱。自從胳膊上有了個蝎子,人家打牌時,你看,就光膀子?!?/p>

“啥時也少不了個你!”黑臉朝瘦猴精撇了撇嘴。

這兩人,一會兒一個酒壺里喝酒,哥長哥短的。一會兒尿尿時,哪根筋若是不順了,就尿不到一個夜壺里。

看到這些,劉黎明便打斷他們的對話,“看,給你們帶回點東西?!闭f著,他從包里把寧夏買回的枸杞分別給了黑臉、瘦猴精、趙長勝等幾個關(guān)系不錯的牌友,“幾位,寧夏特產(chǎn),大補啊,知道你們正需要。”

黑臉接過一包枸杞,翻過來掉過去看了看,點點頭,“嘿嘿,明爺想的周到,男人到了咱這年齡就該補補,不補不行了。不行了就頭等殘廢。”

周芳芳伸手指了指正在往吊瓶里配液體的大夫,對黑臉說:“你別講課啦,人家大夫在場?!?/p>

“嘿嘿,我這都是好心,教導(dǎo)一下猴精。”黑臉笑著說。

對此,瘦猴精不屑一顧:“哼哼,少來這一套。打牌吧,不說話怕人把你當(dāng)啞巴?看人家明爺,來實的,寧夏枸杞帶回來了,這才叫熱情,這才叫關(guān)心。不像某些同志,光知道練嘴,還瞅個空兒搶別人的紅包?!?/p>

“是嗎?過幾天,過幾天我就到東北一趟,回來時給你帶不回根虎鞭,也得帶回根鹿鞭,讓你啃著吃。”

“行,只要你能帶回虎鞭還是鹿鞭,我,就在這里當(dāng)著大伙兒的面,咬著吃。”說著瘦猴精用右手擤了一下流出來的清水鼻涕,一揚手甩在地上,接著又伸手去摸牌。

黒臉“哎”了一聲,急忙伸手架住瘦猴精的那只胳膊,“哎哎,這可不行。你看你,剛擤了鼻涕又摸牌,還講不講衛(wèi)生,嗯?”然后轉(zhuǎn)身叫道:“老板!拿過些衛(wèi)生紙來,瘦猴精來例假啦?!?/p>

人們轟笑起來。

瘦猴精也笑了,他剜了黑臉一眼:“就你多嘴!”

何老板拿著一卷衛(wèi)生紙走過來,撕了一長條遞給瘦猴精。

瘦猴精拿著紙擦了擦留在鼻子上嘴巴上的殘留物,把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然后看著何老板,賣著好:“嘿嘿,老板呀,你看看,咱這……咱這是輕傷不下火線,為老板多收臺費做貢獻吶?!?/p>

“看,看看,人家多會說話。老板,他想過癮,反而賣著好,為了你多、收、臺、費?!焙谀樋粗习澹蛔忠活D,忽顛了四下腦袋,像吃米的小雞。

瘦猴精看著黑臉的樣子,“你是咋?想吃米?”

“我想吃肉。”

何老板看見黑臉偷偷地瞄人家芳芳,嗤嗤地笑了笑。

這時,大夫在衣架旁配好了液體,她對何老板說:“老板,快輸完液時就叫我。”

“好的?!焙卫习宕鸬?。

大夫轉(zhuǎn)過身來,輕輕地囑咐著瘦猴精:“注意點哦,別把針頭弄歪了?!?/p>

瘦猴精點點頭,有氣無力地說:“嗯,給大夫添麻煩啦,謝謝啊?!?/p>

“瘦猴精這辦法不錯,摟草打兔子,啥也不誤?!眲⒗杳骺洫勚?。

瘦猴精笑了笑,“輸液干等,這多好,不知不覺就輸完了?!?/p>

黑臉說:“對對對。不知不覺就輸完了——口袋里裝多少?”說著探過頭來瞧瘦猴精的上衣口袋。

“去!話一到你狗嘴里就變味。”

黑臉看了看瘦猴精,捂著嘴嘿嘿嘿地笑,仿佛討了很大的便宜。

這家小診所就在麻將館的隔壁。

今天下午來麻將館前,瘦猴精原想到診所拿點感冒藥。那個女大夫看了一下,說是重感冒,得輸液。

輸液就輸吧,妻子安排的本來就是來這里輸液。

隔壁麻將館里牌子的嘩啦聲傳過來,這聲音把瘦猴精的心里攪得直癢癢。他改變了主意,厚著臉皮央求著大夫:“大夫,大夫,你看——能不能麻煩你到麻將館給我輸液?我嘛,哈哈,我想,我想一邊輸液一邊打牌,啥也不耽擱?!?/p>

“ 嗯?”大夫抬頭看了看瘦猴精,“告訴你啊,你這可是重感冒,需要好好休息?,F(xiàn)在都這樣了,還想著打麻將?”

“嘿嘿,大夫,沒事。咱嘛,不不,我這人賤,嘿嘿。只要一打牌,渾身就來勁兒?!闭f著,瘦猴精用手抺了抺鼻子,他覺得自己的鼻孔里即將有一股什么清凌凌的東西,想不經(jīng)過他的同意就要滑溜出來……

大夫看著瘦猴精的樣子,由不得發(fā)笑,“哈哈哈,哪——好吧。你先去吧,等會兒我配好藥,拿上輸液的就過去?!?/p>

“大夫,過去時就……就別拿輸液架子啦,麻將館有幾個衣架子,能掛瓶子。哪——大夫,我先上去了?。俊彼t虛地征求著大夫的意見,可憐巴巴的樣子,生怕大夫半途變卦。

大夫笑著揺搖頭,又點了點頭:“唉——你們這些打麻將的,七竅就迷了一竅?!?/p>

見大夫同意了,瘦猴精心里很爽,于是對大夫點頭哈腰著:“嗨嗨,理解萬歲,理解萬歲?!闭f著,他的后腿還未出了診所這個門,前腳就邁進了麻將館的那個門。

看著瘦猴精風(fēng)急火燎的樣子,大夫和診所里的其他患者都樂了,咋了這是?莫非打牌比吸料子還讓人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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