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公主》 章節(jié)介紹
有一種小說主角,他們的愛情故事曲折動人,令人牽腸掛肚。這就是作者時音筆下的主角君玉綰任逍遙,小說的名字叫《布衣公主》。《布衣公主》第7章內(nèi)容介紹:玉綰回到房間,關(guān)緊房門:“展記,把我那只紫藤布包拿來!”任逍遙別怪我狠,兵不厭詐,既然你不厚道.........
《布衣公主》 第七章 赴約 在線試讀
玉綰回到房間,關(guān)緊房門:“展記,把我那只紫藤布包拿來!”任逍遙別怪我狠,兵不厭詐,既然你不厚道在先,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展記著了慌:“怎么了主子?”玉綰沒理他,自己走過去把布包找了出來:“去吩咐小伙計,叫他讓伙房準備一大桶熱水,順便跟易南風說一聲,今晚誰也不許進我房門一步?!闭褂洓]動:“主子,你這是?”玉綰回身把手帕摔到他臉上:“哪來的廢話?快給我去!”展記捂著臉走出門,她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在布包里翻找。出宮時為防萬一帶了許多少見的配藥原料,如果沒記錯,其中應(yīng)該有曼陀羅花粉。宮里最大的好處,就是永遠不用擔心找不到東西,花卉品種多樣,配藥原料自然無比充足。曼陀羅花美麗妖嬈,毒性更不是含糊的,雖然有些事情擺不上臺面,但宮里的娘娘大多十分青睞這種花,就連月貴妃也曾偶爾使用過,至于作為什么用途,就不言而喻了。一個白色的瓷瓶從包裹中露出來,玉綰拔掉上面塞著的紅布,看見里面暗紅色的粉末,湊到鼻端,淡淡的香氣飄出,沒錯了。很快兩個身強力壯的伙計抬上來一桶熱水,玉綰指使他們擺到桌旁,展記跟在后面探頭探腦,她揮手道:“都退出去!”不顧展記詫異的目光,玉綰對兩個伙計道:“再讓手腳利落的女孩子采一包花瓣上來,香氣越濃越好?!毙』镉嬶@然做慣了這種事,答應(yīng)一聲就走了。展記看了玉綰一眼,也慢慢地退了出去。玉綰走到木桶旁,將袖子里的曼陀羅粉拿出,輕輕地撒進了清水里。粉末一點一點化開,沉到水中。曼陀羅花粉顏色雖深,但溶入這么一大桶水中,倒也看不出什么了。只是那一股淡香,依舊揮之不去。這也是她要花瓣的原因,她要借天然花瓣的香氣掩蓋曼陀羅的毒香。敲門聲適時地響了起來,清脆的嗓音響起:“姑娘!你要的花瓣采來了!”“放在門口?!遍T外窸窸窣窣的聲響,片刻,便聽見輕微的下樓聲音。玉綰打開門,果見地上有一包東西,便伸手取了進來。風云客棧不愧是武林第一客棧,連這種稀有的野薔薇都有種植。粉色的花朵,葉片小巧,更重要的是香氣濃郁。玉綰毫不遲疑地把花瓣全部撒進水里,泡了一會兒,確定曼陀羅的那種淡香聞不見了,她很滿意。水的溫度有些高,不過更利于香氣的揮發(fā),沒多久已是滿屋飄香了。玉綰額上流出細細的汗珠,層層霧氣漂浮在水面上,有種霧里看花的意味。她必須先做好防備,這曼陀羅花粉毒性甚烈,且因為它的奇香容易被人發(fā)覺。她若是直接在任逍遙面前使用,以任逍遙的老辣,定然不會中招。于是她只好想了這么個法子。任逍遙這個人實在太難看透,玉綰根本無法對他掉以輕心。這曼陀羅權(quán)當作她關(guān)鍵時刻的保命之舉。其實她非常不喜歡花粉,她的皮膚似乎天生對這些抗拒,雖不至過敏,卻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輕癢。玉綰服用了“醉曼羅”,雖然曼陀羅的毒性傷害不了她,花粉的氣味也讓她無可奈何,但如今算不得已而為之。初七這一天,玉綰早早地從床上爬起來,沒別的原因,就是睡不著。玉綰不是什么強韌的人,得知自己中毒并且要去見那個罪魁禍首的這一天終于到了,她無法毫無心事地睡覺。在日出驕陽下瞪了半天眼后,她揉揉胳膊,開始認真準備。任逍遙再三強調(diào)不要忘了六月河之約,他如果知道自己已經(jīng)知曉他下毒的事,估計就不會這么再三再四地催了。沒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這幾天玉綰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挫敗感,跟公子學了許久,想不到會栽在自己的拿手絕活上。雖然也嘗試配了幾種解藥,但畢竟是自己的身體,未敢大試,萬一下錯猛藥豈非弄巧成拙。玉綰套上衣裙,慢慢地系了帶子,這時門輕輕地響起,她說道:“進來吧,門沒鎖?!闭褂涀哌M來,面上有些疑惑。這幾日玉綰有意無意地冷落他,這小子也不大肯說話了。 玉綰沖他笑了笑:“坐吧。一會兒陪我吃飯?!闭褂浻行┠樇t,猶豫地坐到椅子上。玉綰捧著水洗了洗臉,感覺臉上松弛了不少,清爽舒適。對著鏡子理順頭發(fā),她忽然有點愣,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不知為什么,她覺得自己的樣子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隱約好像是……和以前不太一樣?隨即搖搖頭,玉綰嘲笑自己多想。她趕緊將頭發(fā)一綹一綹繞到頭上。她的頭發(fā)密而且多,此時鋪在背后,遠看像一匹黑緞。她抽出一根碎葉琉璃簪插進松松挽就的發(fā)髻中,當初她看中的就是這支簪子細長,剛好可以插她的頭發(fā)。琉璃在鏡中閃著細微的亮光,玉綰眼一瞥,展記看著她已然呆了。玉綰抿嘴一笑,這時門外有聲音喊:“周姑娘!你要的早飯端上來了!”她上前打開門,店小二的笑臉出現(xiàn)在門口。熱騰騰的飯菜轉(zhuǎn)眼擺上了桌。展記受皇宮規(guī)矩訓練,吃飯的時候基本不發(fā)出聲音。玉綰則是心里有事,不想說話,這頓飯因此吃得格外沉默。撂下碗筷,玉綰心里已經(jīng)有了計較。趁著小二來收拾桌子,她拎起桌上的茶壺,不動聲色地倒了兩杯茶。展記問:“主子,你心里有事?”玉綰笑了笑:“怎么能沒有,一萬兩黃金至今沒有著落?!闭褂洶櫫税櫭迹骸爸髯?,不要怪屬下多言,您還是不要管這件事了,那個任逍遙陰險詭譎,屬下實在不放心主子?!庇窬U咬了咬唇,是啊,的確陰險詭譎。將茶推到展記面前,輕聲道:“展記,嘗嘗你主子的手藝,比宮里的茶師如何?”展記不疑有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伸手端了過去,湊到唇邊細細呷了一口。玉綰看著他,這小子,真的對不住他。鼻子忽然酸澀起來,她連忙轉(zhuǎn)過臉,悄悄掩飾過去?!爸髯拥牟韬孟?!”展記目光亮亮的,“主子有這等手藝,我竟不知道!”“你不知道的多著呢。”展記還要再喝,玉綰不動聲色地伸手把茶杯奪了過去,同時暗中彈了彈指甲下暗藏的粉末?!昂昧?,既然是好茶,可不能這般無節(jié)制牛飲!”“主子……”展記的眼瞇了瞇,似乎要伸手搶玉綰手里的茶杯,手卻在半道無力地垂了下去,頭歪枕在手臂上。玉綰眼圈一紅,竟然不忍看。心里突然無比痛恨任逍遙,然而事已至此,只能把展記先打發(fā)了。春風好夢,沒想到有一天會用在自己人身上。她不再遲疑,轉(zhuǎn)身取過面紗戴上,打開門走出去。易南風看著玉綰:“周姑娘,需要我叫人跟隨嗎?”玉綰搖了搖頭:“麻煩照顧好展記。”易南風微微頷首,算是承諾。玉綰沖他笑了笑,知道他這樣的人,一旦做了承諾,就會絕對履行。心里放心,沒有后顧之憂地離開了風云客棧。六月河在城外十幾里的地方,很偏僻,相對地風景也很優(yōu)美。玉綰坐在雇來的馬車上,沿途觀望著風景。開始只是平凡的荒郊景象,雜草叢生,樹木也是矮小稀疏,分布不規(guī)律。漸漸往深處走,景色越發(fā)顯得幽靜,鳥語花香,若不是此行的目的實在煞風景,僅是平凡的觀賞,一定是賞心悅目的美事。馬車夫是個中年的壯漢,憨厚老實,聽玉綰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關(guān)心之情溢于言表。她說姑娘一個人還是小心些,沒啥要緊的事還是不要去。玉綰笑著請他不必擔心,說只是去見一個人。那車夫皺了半天眉頭,忽然恍然大悟:“哦,姑娘是去會情郎???!”把玉綰說得好不尷尬。到了一處,玉綰開口讓馬車夫停車。馬車夫忽又道:“姑娘,我在這里等你吧,回城的路不短,車輛也很少經(jīng)過這里,干脆還是我送姑娘回去!”玉綰猶豫了起來,她想到,如果馬車夫等在這,真是個不小的照應(yīng),萬一有點什么跑路也方便??墒沁@樣做卻很有可能連累這個無辜的馬車夫,掙扎半晌,終于還是狠狠心拒絕了。馬車夫搖搖頭揚鞭走了。玉綰看著馬車消失,轉(zhuǎn)身向密林深處走去。靜謐幽幽,抬眼看見不遠處有一條溪流,潺潺的流水聲響在四周。此處應(yīng)該就是六月河了,玉綰見河兩岸草木繁花,卻并沒有一個人。她疑惑地看了看,任逍遙總不至于爽約吧?要報復她也不至于用這種無聊的方式。疑惑間,香氣撲鼻,對岸飄來四個艷麗的身影,雖然這里姹紫嫣紅開遍,但這四個凌空而來的身影依舊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她定睛一看,原來是四個窈窕女子。她們不約而同地落到玉綰面前,四個人的衣服顏色各不相同,湊在一起鮮麗扎眼。再細看,幾個人云鬢高盤,貌美如花,有如仙女下凡。一個身著粉衣的女子上前道:“周姑娘,公子吩咐我們來接你?!庇窬U默然,心想排場真大。原以為任逍遙會是一個人,沒想到整出四個美如天仙的女子。不過想想也不奇怪,那樣的風流浪子,身邊沒有女人才怪。跟著她們走到河邊,粉衣女子道:“公子在對岸等候多時,姑娘請?!边@一聲過后,她身側(cè)兩個女子已經(jīng)如燕子般飛起來,身姿輕盈地到了河對面。玉綰不動聲色,待那女子看來的時候冷冷地說道:“對不起,小女子不會輕功水上飄,還是麻煩幾位姑娘找一條船來?!庇嘞碌膬蓚€女子面面相覷,片刻粉衣女子轉(zhuǎn)臉道:“我二人帶周姑娘過河吧。”玉綰不置可否。兩個女子輕輕拉住她的手,足尖一點蕩了過去。這條河并不寬,兩個女子輕功都很高,不一會兒就到了對面。四個女子在前領(lǐng)路,朝一片梅林走去。繞過梅林,視線豁然開朗,不再有樹林遮擋,相反,地面上開滿各種各樣的花朵,風一吹過,如海如浪,美不勝收。玉綰正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卻見花海前面的涼亭中,一個人在里面小酌。四個女子引著她穿過花海,任逍遙轉(zhuǎn)過身,正好與幾個人打個照面。四個女子對他福了一福,齊聲道:“公子,周姑娘帶來了。”“辛苦,”任逍遙淡淡一笑,“退下吧?!彼膫€女子聞言站到他身后,玉綰冷眼旁觀,逍遙公子真是艷福不淺。任逍遙笑了笑:“周姑娘坐,不必客氣?!闭f著指了指他對面的位置。玉綰坐下,一眼瞥見桌上的茶壺,剔透雕花,很是眼熟?!爸芄媚锷洗螆?zhí)意不肯收任某的茶,這次任某只好將‘無味’帶來,剩下的這半壺,周姑娘可要賞臉!”玉綰漠然道:“任公子有心了?!比五羞b看著她,忽然笑道:“周姑娘何故又將面紗戴上?莫不是怕任某瞧了去?”“此言差矣,小女子臉皮薄,倒真不想叫人看見。只不過有句話叫‘防君子不防小人’,任公子三番四次相強,小女子也沒有辦法?!薄爸芄媚飳θ文常偸沁@么不客氣?!薄叭喂舆@話真好笑,人常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責問小女子不夠客氣之前,任公子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吧!”任逍遙面色古怪地看她半晌,道:“周姑娘覺得是任某過分?”玉綰自然知道他想說什么,定是要說她調(diào)查他采花賊身份以及綺香樓的事,這個男人當真是斤斤計較。她不想與他爭辯這些,便坐著不說話。頰邊突然一涼,玉綰連忙用手去抓,面紗卻還是先一步掉了下來。玉綰氣結(jié),怒目瞪著任逍遙。任逍遙灑然:“梅霜,給周姑娘斟茶?!奔毤毴崛岬囊宦暋笆恰?,粉衣女子走了出來,素手執(zhí)起茶壺倒了杯茶。玉綰暗暗不語,想不到任逍遙暗器功夫也這般了得,她方才幾乎沒有察覺就被他挑落了面紗,這次……縱然有心理準備,明白此次不會那么容易過關(guān),但心里仍不免有些沮喪。一個上午,任逍遙幾乎都是在賞談風月,不得不承認這男人比女人還要伶牙俐齒,說了這么多一點不見有停下的意思。玉綰漸漸不耐煩,卻無意中看見任逍遙眼底的一絲笑意,好像揶揄……狡詐!玉綰心頭火起,故意的!這人故意這么啰啰唆唆不說重點,大概正是為了讓她著急,居心何其叵測!玉綰在桌子底下將拳頭攥得死緊,苦于沒有辦法,就在這時忽聽任逍遙道:“周姑娘家住何方?”她逮住機會,冷冷地道:“任公子叫我來,不是為了調(diào)查小女子的家事吧?”任逍遙微微一笑,巧妙地避過鋒芒:“周姑娘真是敏感,對自己的身份家事守口如瓶,難道有什么說不得的事?”想激怒她?玉綰咬著牙,忽然想到,任逍遙為人雖是放浪形骸,做事情卻心思縝密,從他偷玲瓏玉佩的事情就可見一斑。他糾纏自己至今,說不定早已暗中調(diào)查過,可是……沒有查出任何東西。如果是這樣,他自然是查不到的,任逍遙再有本事,也不是皇家宮廷的對手。宮廷下決心嚴防死守的消息,豈是他一介江湖人士可以查到的。玉綰越想越心驚,這大概就是他不肯放過她的原因了,面對她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任逍遙心細如發(fā),肯定不會草草放過。更嚴重的,他要是懷疑她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按著他的性格,多半不會容她這個威脅存在。玉綰手心冒出冷汗,如若真是如此,恐怕自己兇多吉少……“周姑娘怎么了,”任逍遙瞇眼笑,“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庇窬U看著他,忽然就覺得這個男人所有的溫柔細語,都似毒蛇般陰冷。 玉綰決定搶占先機。抓過桌上的“無味”,不顧三七二十一一飲而盡。雖說如此好茶被這般囫圇吞棗牛飲下肚實在是有點可惜了,不過好歹吸引了任逍遙的注意,如果因此讓他的心疼上一疼,自然更是額外之喜?!叭喂?,秦家的玲瓏玉佩是不是你偷的?”先發(fā)制人。任逍遙的眼風掃過來,玉綰當不存在,維持正顏厲色的神情看著他。倒要看你怎么回答,非掀了你老底!任逍遙沒有立刻說話,他瞇眼盯著玉綰看,似笑非笑的模樣。這模樣看得玉綰大為光火,她強作鎮(zhèn)定,同樣冷冷地盯著他,輸人不輸陣,不信你還能說出什么花樣。賊人演夠了,開始演謙謙君子了,不得不承認他演得確實不錯,可惜不夠到位,本就不是君子,怎樣做戲也枉然。“周姑娘原來這么天真。”出乎意料,玉綰聽到的卻是一句近乎嗤笑的話語。玉綰沉下臉,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叭喂舆@是怎么了,若我沒記錯,可是任公子以此為由邀見我的,這會兒莫不是還有別話?”任逍遙輕搖手指:“周姑娘何必心急,難道跟任某在一起就那么難熬不成?!”玉綰皺眉,這人到現(xiàn)在還如此油滑,這可叫她從何處插手。煩亂間,干脆將目光移到別處,卻無意間看到那個叫梅霜的女子,腰上掛著一串玉佩,蔥翠鮮綠,甚為惹眼。心里不禁一驚,心想任逍遙說不定真把玲瓏玉佩帶在身邊,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畢竟,玲瓏玉佩失竊是武林大事,無論任逍遙藏在哪里,都是不安全的。這種想法一冒出來,玉綰不免更加緊張,連原先定好的計劃都有些松動。倘若是這樣,計劃的確要變更了?!爸芄媚铩庇窬U激靈靈回過神,看見任逍遙近在咫尺的臉:“周姑娘,太讓任某失望了,任某花大心思布下如此美景款待姑娘,姑娘卻三番四次地走神,莫不是任某的魅力真如此不值一提?”玉綰渾身一抖,這人還真的什么話都能說。她轉(zhuǎn)過頭:“任公子,不是小女子走神,而是小女子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任公子花這樣大的功夫款待,一時惶恐,難免心不在焉?!被炭质钦娴?,其他全是假的。任逍遙笑了笑:“周姑娘,你可知道,在任某心中,一直非常仰慕姑娘?!毖瞿??玉綰暗想幸虧茶剛剛喝完了,不然此時非噴出來不可。她瞥一眼任逍遙的臉,也許男人在說話的時候表情都是一樣的,萬千柔情蜜意,仿佛真的至死不渝??上В谶@一方面,自己那位宮里的父皇,比他在行多了。不過……玉綰心里冷笑,任逍遙,既然你要演戲,本帝姬奉陪到底??汕闪艘魂嚽屣L徐徐吹過,花海波浪層疊,香氣撲鼻,可謂沁人心脾。她道:“任公子,你對花香有研究嗎?”任逍遙笑道:“在下對女人身上的香有研究。”果然是采花賊會說的話,玉綰不禁無言,不過要演戲就得演得像一點。她微微一笑,刻意湊近身體:“那……任公子可識得小女子身上的香?”發(fā)絲在風里若隱若現(xiàn),一縷極淡極淡的香從她身上飄出來。任逍遙瞇起眼,緩慢靠近:“姑娘身上……百花之香……”話語如細微的風,他的臉幾乎與玉綰相碰。玉綰冷笑連連,任由他越靠越近,也不伸手推開他。任逍遙低低地笑,笑聲低沉悅耳:“姑娘的香味……似乎有毒???”玉綰笑:“任公子怕嗎?”“豈會,”任逍遙的目光鎖在她臉上,“那晚滿室清香,比之只怕還毒千倍萬倍,任某要怕也早在那時怕了。世人愚鈍,殊不知醉死溫柔鄉(xiāng),是多少人渴求不來的!”玉綰還未答話,任逍遙身后的藍衣女子踏前一步:“公子不可!這香味著實古怪……”任逍遙迅速地抬手制止她,同時粉衣女子梅霜悄悄拉住那個藍衣女子,搖頭示意她噤聲。藍衣女子猶有不甘,任逍遙不動聲色地將一個眼神掃去,她頓時低頭后退,半晌,確定任逍遙不再看她,這才抬起頭怨恨地瞪了玉綰一眼。玉綰暗笑,這四個姑娘不是一般的有趣。任逍遙卻倏地離開玉綰身側(cè),笑道:“婢女不懂事,周姑娘不要覺得冒犯?!庇窬U也坐回位置上,若無其事道:“不會,倒是任公子的婢女護主心切,忠心可鑒,叫人好生佩服?!比五羞b道:“平時太寵她們,才會這般沒大沒小?!庇窬U咬了咬唇,有些拿不準任逍遙的態(tài)度。目光又不知不覺溜向粉衣女子腰間的玉佩,總覺得綠得有些不尋常。這時眼前忽然一晃,任逍遙已經(jīng)從粉衣女子腰間一把扯下那只玉佩,放在手心里笑道:“周姑娘似乎對這個玉佩感興趣?!庇窬U笑了笑,干脆道:“可否借來一觀?”任逍遙將放有玉佩的那只手遞過來,玉綰自然地伸手接,指尖尚未碰到玉佩,手腕卻是一痛。她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扣在腕間的那只手。任逍遙笑容模糊,捏著她的手腕絲毫不松。玉佩還在他另一個手心里躺著,泛著妖異的綠光。玉綰一邊用力向回抽手,一邊道:“任逍遙,你干什么?!”任逍遙的手看似輕巧地握在她的手腕上,實則用力非常,不管她怎么掙都掙不脫。“不用猜了,這就是你一直要找的,也是秦家所謂的傳家之寶,玲瓏玉佩?!庇窬U呆了一呆,手上的動作也停了。這就是秦家的“玲瓏玉佩”?幾乎是下意識地垂下眼,這塊玉色澤的確與其他的玉不一樣,雖說有那么一點點的懷疑,但現(xiàn)在這塊玉明明白白擺在她的面前,心里的這種疑惑更深了。玉沒有一絲雜色,很難得,然而秦老爺腰纏萬貫,要找一塊沒有瑕疵的玉唾手可得。令人難以接受的,是江湖上將玲瓏玉佩傳得神乎其神,說這塊玉佩堪稱武林至寶,誰得了都是一輩子受用不盡的事。還有一點,秦老爺沒有明說,不過這么多天的查閱,玉綰也掌握了不少蛛絲馬跡。秦家的玲瓏玉佩據(jù)說隱藏著一個巨大的武學秘密,如果被人破解,將使其人的武學造詣登峰造極。然而,一切的一切,都不該指向眼前的這一塊玉佩。玉綰抬起沒有被任逍遙抓住的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玉,頓時感到一種黏膩,有什么東西沾上了她的手。她不禁搓了搓,湊到眼前仔細地看,片刻放下手,腦海瞬間陷入一片混沌。沒錯,這是磷。玉佩上看起來妖異的光芒,只是來自表面涂的一層磷。在宮中這些年,玉綰也相信自己鑒別玉佩的眼光。這塊玉佩除了質(zhì)地良好,沒有任何出彩之處,怎么能是武林中赫赫稱名的玲瓏玉佩?如果讓她相信這塊玉隱藏了什么武學秘密,簡直荒唐可笑?!斑@究竟是怎么回事?”玉綰忍不住問出聲,“這如何會是玲瓏玉佩?!”任逍遙唇角微揚,抓住她的手更用力些:“周姑娘聰明絕頂,這一切的緣由是什么,難道心里沒有數(shù)?”一個想法出現(xiàn)在腦海,玉綰搖搖頭,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是這樣,怎么可能會……不可能的……任逍遙的臉逼近,嘴角邪惡地笑:“你……被秦業(yè)那只老狐貍騙了!”“不!”“你被騙了,從一開始秦業(yè)就在騙你。他是個冷血無情的人,自私自利,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甚至連女兒他都可以輕言放棄。何況……是你這個陌生人!”玉綰已經(jīng)不能思考,呆呆地坐著。千算萬算,也曾發(fā)現(xiàn)秦老爺古怪,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有這一層,如何想得到呢?這樣膽大包天的騙局?!心里震驚莫名,她看向任逍遙:“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玲瓏玉佩是個謊言!”任逍遙幽幽地看著她,嘴邊的笑一刻也沒停止:“只不過看那只老狐貍不順眼,沒想到他那么經(jīng)不起考驗,竟然連這個都敢作假。嗬,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玉綰漸漸地平靜下來,情緒也不似先前激動。終于知道秦老爺為什么那么在乎所謂的玲瓏玉佩,終于明白他若有若無間流露出的惶恐,由始至終,他只是為了維護秦家在武林中的地位,又或者……僅是為了自己的威信。他精心編織了謊言,將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好毒的計策!玉綰深吸了一口氣,道:“任公子,多謝你提點,不然小女子尚且蒙在鼓里。只是……全武林都知道秦家失了玲瓏玉佩,秦老爺如此宣揚,顯然已想好退路,以便到時賴個一干二凈。任公子要如何收場呢?”任逍遙一笑,語氣和緩:“這還不好辦,周姑娘只要把這塊玉佩帶回去,那時周姑娘可以順水推舟地向秦老爺交差,任某也可以脫身,豈不是一舉兩得的美事?”玉綰心內(nèi)一動,抬眼看他:“任公子肯把玉佩交給我?”任逍遙低低地笑出聲,一雙眼睛緊緊地盯住她,笑聲彌漫著一絲古怪的氣氛。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正想借機縮回手,手腕卻猛地一痛,鉆心刻骨,驟然的劇痛差點讓她流出眼淚,她費力地望向任逍遙——仍是那樣一副笑臉,叫人捉摸不定?!叭五羞b!你瘋了……快放開我……”他的臉與玉綰只有幾寸距離,眼中波光流溢:“任某是不介意!一點不介意,我倒是肯把玉佩雙手捧著送給姑娘,只是……任某心中有個疑問,實在不能不請教姑娘給個解答!”玉綰看著他,死咬著牙不吭聲。任逍遙靠得她更近,話語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在她的臉上:“周姑娘……任某自問跟你無冤無仇,何以這般費盡心機,不惜炮制曼陀羅花粉也要將任某置于死地?!”玉綰拼命扭著手腕,大喊:“任逍遙,你這個渾蛋給我放手!”“休想!”任逍遙咬牙切齒,“除非你老老實實告訴我……”玉綰幾乎氣瘋了,沒見過這么賊喊捉賊的,他也不想想他做了什么,倒反過來質(zhì)問自己,他也有這個臉?!她掙扎地愈加用力,狐貍尾巴露出來了,知道說什么也沒有用,但任逍遙的力氣豈是她可以掙脫的,手腕越來越痛終于讓她停了下來。玉綰頹然地看著任逍遙,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喜怒無常得可怕?;沓鋈チ耍∷灰а?,不管不顧地吼出聲:“我討厭你!夠了沒有!我看見你就煩,你偏偏不肯放過我,我只好毒死你!你早點死我也輕快了!”渾蛋!這可是你逼我罵的。任逍遙臉色陰沉得可怕,目光陰晴不定。他身后的四個女子一臉驚詫地看著玉綰。一口氣出了,取而代之的是后怕。玉綰抿抿嘴,索性抬頭直視,反正說都說了,好歹豪氣到底,再當縮頭烏龜多不值得。“哦?討厭我……”任逍遙冷笑開口,“看來是任某對不住姑娘?!庇窬U冷眼看著他不說話。卻在此時手腕一輕,任逍遙竟然松開了她。玉綰連忙將手縮回來,這才發(fā)現(xiàn)整個右手都麻了。就在她低頭的瞬間,一件東西被重重地拋到腳下,仔細一看是一把出鞘的劍。她愕然道:“什么意思?”任逍遙冷冷地說:“梅霜,和周姑娘過兩招,不必客氣。”玉綰驚訝地抬起頭,粉衣女子已經(jīng)站出來,低低地應(yīng)了聲“是”,回手抽出腰上的劍。她旁邊的藍衣女子的腰間已經(jīng)空了,僅剩一個劍鞘,顯然她的那把劍正躺在玉綰腳下??粗垡屡邮种泻鈩C然的劍,玉綰第一次有種說不出話的感覺,半晌,才將頭轉(zhuǎn)向任逍遙:“任公子,請你搞清楚,小女子并不會舞刀弄劍這一套!”“來不及了!”任逍遙冷冷地看著她,“無論你會與不會,這劍,今天你必須拿!”玉綰也冷了臉,緩緩地道:“如果不呢?”任逍遙面無表情:“那你就等著死在梅霜劍下?!庇窬U沉沉地盯著他,一言不發(fā)。其實任逍遙的這種反應(yīng)她不是沒料到,只是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激烈的方式來應(yīng)對。看著地上的劍,玉綰緩緩地伸手拾起,自己是真的不會劍法,昔日蘭舟公子教過一段時間,因為她體質(zhì)虛寒,后勁不足,往往有招無式,空有形而缺少力,后來就停止了學習。此時劍握在手中,玉綰感到陌生又沉重,知道今天無論如何也躲不掉了。第一次被逼到這種田地,即使是當初出宮,也沒有這樣走投無路。任逍遙譏笑道:“周姑娘,還在猶豫什么,你不是很能干嗎?”玉綰冷眼看著他:“若我贏了,有什么好處?”“什么?”任逍遙一愣,似完全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種話,片刻他竟然忍不住笑起來。玉綰轉(zhuǎn)了轉(zhuǎn)劍柄,這把劍比較小巧,盡管不是很趁手,也湊合了。“怎么,游戲尚有勝負之分,任公子讓我和你的婢女比劍,難道輸贏結(jié)果,贏家沒有好處嗎?” 任逍遙收起笑,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方道:“周姑娘很有信心?”“這跟有信心與否沒有關(guān)系,小女子只是想讓比賽盡可能公平些?!薄昂靡粋€公平!”任逍遙臉上終于出現(xiàn)一絲笑,“周姑娘知不知道,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可以公平的?!庇窬U直直地看著他:“別人公不公平,那是別人的事,我管不了,我只希望自己做的事,當?shù)闷稹健?。”不管是在宮里,還是在江湖,她君玉綰都要竭力為自己爭一個公道。任逍遙似笑非笑,看她如待宰羔羊:“梅霜贏了,周姑娘要終身給我任逍遙為奴為婢?!庇窬U昂起頭:“我贏了,任公子把玲瓏玉佩給我,還要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薄翱梢??!庇窬U深吸一口氣,提著劍走出亭外。梅霜隨即跟出來,步法輕盈,面沉如水。根本不用想也知道她武藝高強,從剛才的輕功看,任逍遙的篤定更是證明了這一點。那是自然的,大名鼎鼎的逍遙公子身邊的婢女,功夫怎么可能差。玉綰和她面對面站在空地上,周圍花海環(huán)繞,她捏捏手心只覺濕漉漉的,原來,不是不緊張……梅霜輕咤一聲,提劍飛撲過來。玉綰迅速后撤,腳步踉蹌地險險避過。梅霜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又一輪劍影疾風驟雨般砍來。這下玉綰再躲不過了,只得慌忙舉起手里的劍去擋??墒莿θ袆偱c梅霜的劍相碰,玉綰的虎口就是一麻,緊接著強烈的沖擊力源源不斷地從劍上傳入她的身體,差點讓她噴出一口血來。劍鋒貼著她耳畔刺出去,玉綰一身冷汗,狼狽不堪。抓著劍從地上爬起,堪堪站定,就大口喘著氣,梅霜大概看出她不濟事,沒有再急著進攻。玉綰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瞬間好似明白了什么。她一直都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內(nèi)力。內(nèi)力不足,就算劍法再怎么精妙,也架不過狂風猛浪的攻擊。也許這才是公子不教她的原因,她沒有內(nèi)力,練了也不過是浪費時間??墒牵窬U苦笑,現(xiàn)在不能就這樣算了。她轉(zhuǎn)頭去看任逍遙,他風度翩翩地坐在涼亭里自斟自飲,偶爾側(cè)頭看看她們。美婢站在他旁邊,當真是君子如玉。玉綰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在泥土里滾了一遭,現(xiàn)在衣服上到處都是一塊一塊的泥土,頭發(fā)也松了,幾縷青絲耷拉在臉旁邊?!爸芄媚镄菹⒑昧藛幔俊比五羞b晃著杯子,瞇眼道,“休息好了就繼續(xù)吧?!庇窬U咬緊嘴唇,不管怎樣,今天一定要過了這一關(guān)。緩緩閉上眼,風吹在身上,溫柔得像在宮廷翠竹下。現(xiàn)在必須想一想應(yīng)該如何出招,以前學過的那些也許可以試一試,還有……蘭舟公子也曾獨自練過一些招式,那時通常都是她在旁看書,他偶爾就在林子里比一比招式給她看。那些招式,她也不知是不是劍招,因為公子從來沒有用過劍,有時是信手拈來的幾片竹葉,有時是地上散落的樹枝,然而不管是什么,在公子手中都能立刻幻化成最美的風景。玉綰睜開眼,再度握緊劍柄。管不了那么多了,至少可以有樣學樣,那些招式她還有清晰的印象,雖不曾刻意去記,卻已自然而然地印在腦海。因為公子那一個個動作太優(yōu)美,只要看一眼,畢生也不會忘記。玉綰盯緊梅霜,她已經(jīng)提劍飛奔過來。劍風凌厲,比之先前強勁了許多。玉綰一動不動,手里的劍越握越緊。公子說,那是追魂三式。玉綰緩緩地抬起劍,一瞬間感覺公子就在眼前,如雪白衣,永遠不變的絕世驚艷。第一式,醉里溫柔。玉綰劍尖上挑出去,蜻蜓點水,同時身體輕輕飄起來,讓過梅霜決然的劍鋒。第一次在人前使用了輕功,她終于沒有了顧忌,身體凌空的瞬間,感到的是久違的暢快。風似乎成了她的一部分,在這風里,她找到了主宰的力量。梅霜繼續(xù)向玉綰攻來,玉綰彈了一指劍身,轉(zhuǎn)眼已經(jīng)退開十幾步。梅霜的動作滯了一下,玉綰反手握住劍,腳下踏著風浪朝她飛速刺去。第二式,御風乘影。梅霜眼中閃過詫異,接下來她橫劍當胸,似乎想擋住這一劍。到她面前的時候,玉綰沖她微微一笑,她一愣,玉綰臨時變招,劍尖向下斜刺,在她急忙躲避的時候,用平滑的劍身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腕。人的身體是奇妙的,面對一個力拔千鈞的人,你怎么也打不敗他,可是如果找準他的弱點,一個小孩子,甚至用一根手指都能將他打倒。比如,梅霜手上的麻經(jīng)。在那瞬間,她的整條手臂都是麻痹的,劍雖然還在她手中,她卻已經(jīng)沒有力量將它刺出去了。第三式,縹緲境。玉綰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錯過了,即便她不愿意,任逍遙只怕也會強迫她給他當牛做馬。所以在那瞬間她幾乎沒有遲疑,身體立刻旋轉(zhuǎn)升空,借著風力在空中翻過身體,無數(shù)花瓣飄浮在周圍,她伸直手臂,倒立著向下直刺。這短短瞬間,玉綰知道梅霜的麻痹還沒有過去。等劍尖到達她的頭頂,她已經(jīng)沒有機會躲了。氣氛僵凝,除了風聲與花香,周圍一切都靜止無息。玉綰依然飄浮在半空,雪亮的劍尖停在梅霜的頭頂,她不敢動。玉綰明白。只要她的手再前進寸許,她的命就沒了。玉綰靜靜地看著眼前曼舞的百花:“梅霜姑娘,承讓了?!眲庑措x開她的頭頂,玉綰輕輕地落回地上,手心已經(jīng)滿是濕滑的汗。梅霜怔怔地看著她,忽然轉(zhuǎn)身,對著涼亭中的任逍遙半跪了下去:“對不起,公子,我輸了?!比五羞b目光炯炯,玉綰低下頭拍著衣服,灰塵和花瓣撲簌簌往下掉,一番纏斗耗去她大半力氣,不過好歹是勝了。她將散亂的頭發(fā)用發(fā)簪綰上去,這樣子實在難以見人。任逍遙走到梅霜身邊,輕輕扶起她,伸手撣了撣她衣服的灰塵。不理任逍遙復雜的目光,玉綰走回涼亭,將劍按到桌子上,藍衣女子冷冷地盯著她,她也無暇顧及,無力地坐到椅子上。簡直累死了。從來不曾這樣拼命,其實這么點輕功也不至于讓她這么吃不消,只是以往都是沒有任何負擔地練習,再加之公子在旁,毫無后顧之憂。今天卻是生死相搏,剛才那幾招看似輕巧,實則命懸一線,根本就是一招不慎就有血濺當場的危險。任逍遙,你也夠狠,今天的事,她君玉綰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揉著酸痛的胳膊,真是從鬼門關(guān)繞了一圈。任逍遙和梅霜走了進來:“想不到周姑娘劍法如此高,令任某刮目相看……”玉綰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很失望?”失望她還活著,沒丟了命?!柏M會!”任逍遙輕笑,“周姑娘劍法精妙,不知師承何處?在下十分好奇?!薄疤焐仙裣桑 庇窬U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任逍遙呵呵一笑:“周姑娘好了不起,竟然認識天上神仙,不知可否介紹任某也認識認識?”玉綰默然,跟這個人說話真不是一般的費勁。她繞開話頭:“任公子,方才比劍可是我贏了?”任逍遙點頭:“是姑娘贏?!薄澳敲?,”玉綰看向他,“任公子是否該兌現(xiàn)諾言?”任逍遙瞇眼看著她:“玲瓏玉佩姑娘可以拿走了。”玉綰橫他一眼,逼我拿劍跟他的婢女比試,悄無聲息地下毒,都是這個男人做出來的事??墒撬匀荒芟乱豢叹妥趯γ嫒魺o其事地談笑風生。玉綰心想,那些愛上他的女人一定非常累,他的心捉摸不定,他的態(tài)度模棱兩可,這些都足夠折磨那些女人的,秦婉蓉就是眾多女子中的一個?!叭喂?,你忘了,還有一個要求。”“周姑娘想要什么要求?任某盡量滿足。”“盡量?”玉綰挑眉。任逍遙但笑不語,卻將玲瓏玉佩緩緩地推到她面前,然后用手帕擦了擦手指?!昂?,”玉綰站起來,直視著他,慢慢開口,“請任公子給我解藥?!比五羞b動作有一瞬間凝滯,然后,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她。那張臉還是帶著淺笑,眼神卻已經(jīng)變了,變得深沉如古井?!肮媚镎f什么?”u2029“請任公子給我解藥,解你在我身上下的毒?!比五羞b笑了:“任某聽不明白?!庇窬U吸一口氣,壓著怒火:“任公子,不管你為人怎樣,我并沒有妨礙你,如果說因為秦家的事,那我可以罷手。是不是可以請你也愛惜一下自己的名聲,既然許下承諾,就請接受?!比五羞b看著她:“周姑娘可不要聽信傳言誣賴在下,在下何曾有機會對周姑娘下毒,反是剛才周姑娘企圖用曼陀羅花粉荼毒任某。”“任公子還是不肯承認?”“任某才是奇怪,周姑娘何以這么篤定任某下了毒,什么人的話竟能叫姑娘如此深信?”玉綰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任逍遙站起來笑道:“周姑娘覺得身體有不適,那應(yīng)該請大夫,貿(mào)然懷疑任某下毒,就像姑娘說的,任某好歹在江湖也有一定的身份,姑娘這樣說恐怕不好收拾,沒有證據(jù),任某可是不承認的?!庇窬U冷冷地道:“這么說任公子不肯給小女子解毒了?”任逍遙笑著看她,不置可否。忽然明白自己是在浪費時間,這個人既然下毒,又怎可能輕易放過她,甚至他一早就清楚她用的是曼陀羅花粉,更說不定他對毒藥一行比她精深。說到底,還是她太天真。玉綰看著桌上的玲瓏玉佩,抽出袖中的手帕包住,放回袖子里。這時任逍遙身后的梅霜似乎猶豫了很久,看著她低聲道:“多謝周姑娘……不殺之恩?!薄皼]什么好謝的,”玉綰面無表情,“不殺你只是因為下不了手,倘若我能,一定不手軟?!泵匪杂种梗K于還是沒說什么。不愿再多待一刻,玉綰急急地步出涼亭,打算從原路返回。胸口實在堵得慌,不過走到今天這地步也怨不了任何人,世上想不到的事永遠多得很,她想不到秦老爺?shù)碾[瞞欺騙,也想不到任逍遙的深沉毒辣?,F(xiàn)在只希望快點回去,至少展記還在等著她。誰知,還沒走幾步,頭頂就有身影飛過,任逍遙已經(jīng)攔在她面前。他目光閃爍不定,沉沉地看著玉綰,似乎有話要說,卻一直沉默不言。短短的距離,他陰沉莫測的面容幾乎將玉綰盯死。玉綰警惕地看著他:“任公子這是何意,莫非又要出爾反爾?”“我改主意了?!比五羞b笑著,慢慢地向她走來。玉綰下意識后退:“你說什么?”任逍遙輕笑,目光里似有什么在閃動:“就這么放你回去,我好像太吃虧了點……怎么說,你也曾經(jīng)撞見過我的秘密!”玉綰咬緊牙,死死地盯著他,撞見他的秘密,竟然在這個時候提起那件事!任逍遙走近一步,瞇著眼笑道:“要是被你傳出我和月杳私下歡好的事,只怕武林同道都看不起我。”玉綰攥著手,恨聲道:“怕武林同道看不起,你抱著美人卿卿我我的時候怎么想不到武林同道?現(xiàn)在才在這里說什么怕我傳出去,所有責任推到我頭上,任逍遙!虛偽最好有個限度!”任逍遙始終微笑著看著她,玉綰的話似乎對他沒有產(chǎn)生絲毫影響,他笑道:“周姑娘,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很有趣?!庇窬U想,此刻她的涵養(yǎng)只要稍微差點,就能活生生被氣炸了肺。她冷靜地壓下怒火,現(xiàn)在發(fā)火沒有任何用處。索性把話挑明:“你想怎樣解決?!比五羞b不說話,嘴角的笑意卻越來越濃。玉綰心里浮現(xiàn)出一絲不祥的預(yù)感,更加戒備地盯緊他。片刻,聽見他道:“周姑娘也許忘了,任某曾經(jīng)救過姑娘。”玉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等他繼續(xù)說下去?!八?,”任逍遙笑出聲,“姑娘這條命,理應(yīng)是在下的,不是嗎?”玉綰睜大眼睛,下意識攏緊衣袖,終于弄清他的意圖,腳一動就要不顧一切地運起輕功溜走。脖頸驟然一陣劇痛,她痛苦地倒吸一口涼氣,整個身體便被任逍遙鉗制住了。任逍遙的臉貼在她的耳畔,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臉頰:“任某此時把這條命收回,周姑娘應(yīng)該沒有意見,哦?”玉綰死死地瞪著他,脖子被他卡得呼吸困難,身體一絲一毫也容不得掙扎,道:“你敢!”任逍遙低低的笑聲在耳邊回蕩:“周姑娘,你知道嗎,你常常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一種威嚴,特別是當你生氣,用命令語氣訓誡人的時候,就像個公主。”玉綰抿了抿嘴,狠狠地瞪他一眼。這個人太可怕了,簡直是個魔鬼,當初怎么就招惹了他!心中焦急萬分,必須想個辦法,不能這樣下去,她動了動胳膊,想弄出袖子里藏的毒藥,卻根本做不到?!翱墒恰文澈么跖c姑娘相識一場,實在不忍心加害姑娘,”任逍遙的氣息飄在她臉上,“姑娘也算清麗動人,死了……實在可惜啊!”玉綰被他這一番舉動弄得極不舒服,她本就不習慣與人多加觸碰,更何況還是這等親密無間的樣子。臉突然被挑起,任逍遙強迫她的臉轉(zhuǎn)向他?!澳悴灰靡馓?,”玉綰冷靜下來,“任逍遙,你和柳月杳的事,真以為我會為你守口如瓶?任逍遙瞇起眼:“嗯?”玉綰沉著臉,不打算客氣:“我早已告訴了別人,今天你敢動我,我保證不出多久,你玷污武林第一美人的事就會傳遍江湖?!比五羞b冷冷的聲音:“你告訴了誰?那個小隨從?”玉綰抿著嘴不說話。任逍遙冷哼:“你信不信,我可以在你那個什么小隨從說出之前,讓他永遠沒有開口的機會?!庇窬U怒火中燒,心里恨極了這個人,面上卻不露出什么破綻:“任公子,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那么天真?!薄疤煺娴氖悄悖阋詾槟悴桓嬖V我,我就能放了你?嗬,今天你不說,就只能等著做我的女人吧!”“少來威脅我,”玉綰冷冷地道,“不是我不說,就怕我說了,任公子也沒有那個能耐去阻止?!比五羞b挑眉:“看你這么信心滿滿,你到底告訴誰了?”“沈家公子,沈丹青。”玉綰不徐不疾地開口。瞬間她感覺得到任逍遙的身體僵了一下,半晌,他才說道:“你開什么玩笑,沈家公子怎么會與你有瓜葛?”時機到了,玉綰刻意地譏笑:“任公子也太小看人了,這世上除了你,別人就不能與江湖名士相識?”任逍遙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松了松,玉綰等這個機會許久,說什么也不會放過。他松懈的剎那,玉綰迅速抬手伸入發(fā)中,找到那根摸了無數(shù)次的繩子,手指握住,輕輕一拉。那一瞬間她幾乎是沒有感覺的,感覺不到有東西從頭發(fā)里鉆出。然而,任逍遙的身體卻在她拉下繩子的一瞬間離開了,與此同時,一聲尖銳的女子聲音響起:“公子小心!”緊接著兩兩相撞衣服糾纏的聲音,四個女子此起彼伏的驚呼,一個身體沉沉落地的悶響幾乎同時響起。玉綰轉(zhuǎn)過身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粉衣女子梅霜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地躺在任逍遙懷里,任逍遙抱著她,滿眼的惶急?!懊匪 北M管沒有看見,玉綰也可以想見針是扎進了梅霜的身體。這是她第一次使用紅袖針,僅在一個轉(zhuǎn)身的瞬間,甚至沒有看見它的樣子,它卻已經(jīng)讓兩個武功高強的人顧此失彼?!白プ∷??!比五羞b目光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三個女子一見梅霜昏倒,滿臉皆是憤怒之色,聞言立刻朝玉綰飛身過來。玉綰無心戀戰(zhàn),因為根本沒有勝算,就算把剩下的紅袖針發(fā)出去,頂多命中三個人,總有一個對付不了。且不說由此帶來的不可收拾的后果,不管剩下哪一個,都不是她有本事對付的。所以玉綰轉(zhuǎn)身就跑,再不管什么禁忌,立刻施展輕功。反正剛才用過了,何況此刻情形十分危急。她知道只要用起輕功,就算是任逍遙自己,也是斷斷追不上她的。行走江湖這么久,玉綰大概也明白了,即便江湖罕見的輕功高手,到她面前也比不上她的輕功。就在飛起沒多久,身后響起一道冷冷的聲音:“擺陣?!庇窬U身形一滯,下一刻就感到鼻端滿是濃烈的花香,無數(shù)的花瓣旋舞周圍,她震驚地看著這一切,完全忘記了要怎么應(yīng)對。三個女子雙手撐著地面,從地面上騰起一股勁風將她們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隨后只聽嬌叱聲響起,三個女子同時翻過身,手中各抓了一條粗粗的繩子,這條繩子一經(jīng)抬起,就見無數(shù)花朵驚濤迭起,百紫千紅的花瓣雨一般從空中飄落,駭人的香氣彌漫四面八方。玉綰驚恐地發(fā)現(xiàn)香氣鉆入自己的鼻孔,胸中似乎有一股氣在漸漸散去,四肢也漸漸軟下來,這花香似乎在緩緩地奪取她身體里的力量,終于,她再也支撐不住從空中摔下來。玉綰捂著胸口,抬頭看見任逍遙冷冷的臉,一瞬間似乎明白了,可憐她學習毒藥多年,卻忘了精髓是什么,難怪窮盡各種辦法也無法查出自己身體里的毒。藥有藥引,毒有毒引,有些毒種在身體里,就如同沉睡的猛獸,只有特定的東西做引,才能將其喚醒。自己身體里沉睡著這樣的猛獸,她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逍遙哼道:“實話告訴你,今天你逃不出去,只有死。逃出去,還是死?!庇窬U咳嗽幾聲,淡淡地看著他:“你為什么要下毒害我?”任逍遙臉色陰沉:“去問閻王爺?!庇窬U冷冷地看著他,忽然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任逍遙,我也告訴你實話,今天我死了,等待你的,絕對不會是好下場。換言之,今天我不死,你也難逃一劫?!闭褂浫绻浪懒?,不費吹灰之力就會懷疑到任逍遙身上,且易南風也會告訴他實情。到時,這小子一定會鬧上京師,將所有的一切捅上朝堂。堂堂寧朝帝姬被一介江湖浪子謀害的消息必然傳遍天下,她的過錯將不值一提,寧朝的皇家臉面將會被擺上臺,那些官員臣子將大做文章,借此鏟除江湖異己。到了那時,任逍遙你插翅難逃。管你如何威名赫赫,管你多么武功蓋世,君玉綰再不受寵,皇室之女的一條命也足夠叫你抵償。換言之,她今天若是大難不死,日后回宮,也不會放過他任逍遙。任逍遙沉下臉:“藍衣,動手!”“是!”藍衣女子舉劍走向玉綰,目光冷冷地盯住她。玉綰死死地咬著嘴唇,下意識捏住袖子,手下卻是奇怪地什么也沒摸到。這下玉綰才是真正失了色,余光瞥見任逍遙冷冷的笑容,頓時冷汗涔涔,是他,他剛才掐住她的時候把毒藥卸去了!玉綰渾身發(fā)抖,此時才感覺到徹頭徹尾的絕望。看來,真的逃不掉了。母親的身影浮現(xiàn)在腦海中,玉綰幾乎哭出來,江湖之路步步險惡,她膽戰(zhàn)心驚,偏偏還是走到了今日的絕地……也許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又或許只是本事不到家,她做不到月妃的聰明絕頂,做不到公子的洞悉一切,做不到任逍遙的機關(guān)算盡。藍衣女子走到她跟前,抬起手,目光狠絕凜然。玉綰暗扣住手指,平靜地盯著她:“你不怕和梅霜一個下場?”女子的眸光驟亮,這句話顯然激怒了她,她握劍的手更緊。很好,給她個痛快。玉綰欣然將手指伸到頭發(fā)里,這個動作她們剛才看見過,應(yīng)該有所警覺。果然,她的手剛抬起,站在旁邊的兩個女子就驚呼出聲,藍衣女子更是臉色大變,迅速用力把劍揮下!“手下留情!”驀地眼前一花,身后一股大力將玉綰推開。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的時候,只聽刀刃相碰之聲,一個人已經(jīng)擋在了自己面前。青衣的背影,幾分眼熟,幾分儒雅。玉綰呆呆地看著,不知作何思考。藍衣女子后退幾步,表情震驚道:“沈爺?!”青衣男子緩緩轉(zhuǎn)身,看到他的瞬間玉綰有些蒙,大腦轉(zhuǎn)不過彎。沈丹青?他怎么會出現(xiàn)?沈丹青上前幾步:“任逍遙,你不能殺她。”任逍遙出現(xiàn)片刻驚愕,回過神冷聲道:“沈丹青,你無權(quán)干涉我的事?!薄吧蚰车拇_不愿干涉他人之事,只是今日沈某受人之托,不得不為?!比五羞b冷著臉:“什么人有這么大面子,居然請動了一向不問世事的沈公子,看來這位周姑娘的來頭還真不小??!”沈丹青看了玉綰一眼:“你說對了,這個姑娘的來頭,還真不是你能隨便動的?!薄芭??!”任逍遙怒極而笑,“不知是怎么個來頭?任某倒要見識見識!”玉綰咬著牙,撐著身體慢慢地站起來。她看著沈丹青,不明白這男子的意思?!昂伪剡@樣執(zhí)著,”沈丹青淡淡地開口,“任逍遙,其實你自己很清楚,你想殺她,在之前多的是機會,可你沒有動手。證明你有顧慮,就算今日你盛怒之下殺了她,不消多久,你也一定會后悔?!比五羞b冷冷地看著玉綰:“那是我之前瞎了眼,現(xiàn)在必須補救?!庇窬U也狠狠地瞪回去,瞎了眼?本帝姬我才瞎了眼!任逍遙扭過頭,目光中更添怒火。沈丹青微微地搖頭,白皙的臉孔淡然溫和。他說:“要殺她,不行。或者你可以提一個要求,怎樣才能放了她?!笨吹贸鰜砣五羞b已經(jīng)怒到了極點,他目光沉沉地看著玉綰和沈丹青,盡管怒極卻不見他有什么動作。大概知道有沈丹青在,他的確無法動玉綰。半晌,他抱緊懷里的梅霜:“除非她醒來?!甭犚娙五羞b說這個要求,玉綰心里有些忐忑,因為她并不知道紅袖針是什么樣的暗器,有沒有毒,是否致命。不知道這些,她也就沒有把握讓梅霜醒來。心里焦急,卻突然聽到沈丹青說道:“這好辦,她只是被紅袖針擊中,暫時陷入昏迷狀態(tài),就算沒有藥,過半個時辰也會自動蘇醒。”任逍遙眼睛一亮:“當真?”沈丹青道:“任公子就算信不過沈某,也當清楚沈某身系沈家的名聲,不會造次狂言。半個時辰后梅霜姑娘不醒,沈某不介意任公子登門問罪。”任逍遙再無反駁的理由,向藍衣女子遞了個眼色,女子自動退后。沈丹青微微頷首,攥緊玉綰的肩膀便飛身而去。而此時的玉綰已經(jīng)目瞪口呆,紅袖針,沈丹青剛才……說出了紅袖針! 結(jié)案 剛才的事情折騰得玉綰心力交瘁,沈丹青一路帶著她回到城內(nèi),遠離了花粉香氣,玉綰身上的氣力也稍稍恢復了些。她幾次想開口詢問紅袖針的事,卻又猶豫著將話吞到肚子里。實在是不敢去觸那個底線,而且沈丹青也沒有要說的意思,如果貿(mào)然開口,會引來什么答案也難以料到。沈丹青道:“姑娘要去哪里,是否需要在下相送?”玉綰抬眼看他,猶豫一下道:“不必,小女子自己回去便可。剛才的事,多謝沈公子出手搭救。”“也好,”沈丹青點頭,微微笑了笑,儒雅灑然,“任逍遙身邊四大婢女,其中的梅霜跟他最久,也最得他倚重。剛才姑娘出手傷了梅霜,也怪不得任逍遙翻臉無情。”沈丹青這番話隱隱有安慰之意,玉綰苦笑,江湖三大公子之間的交情不深,對彼此的理解卻透徹。她和任逍遙的梁子已經(jīng)結(jié)下,日后恐怕只能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了。“沈爺!”一輛馬車疾駛而來,戴著帽子的小廝揮著鞭子風風火火地將車停在他們身邊?!盃?!夫人說上次的藏書已經(jīng)送來了,差我趕緊把您接回去!”玉綰轉(zhuǎn)臉道:“前面轉(zhuǎn)過街角就到風云客棧了,沈公子請回吧?!毙P已經(jīng)掀開簾子,躬身等沈丹青進去。沈丹青看了看她,一撩下擺鉆進馬車,手撐著門框道:“姑娘保重。還有,那把扇子……希望好生保管?!避嚭煴环畔?,小廝揚鞭駕著馬車飛馳,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玉綰愣了愣,在原地呆站半天。忽然腦中閃過什么,似乎有極重要的事情被遺忘了。一瘸一拐地走到客棧,易南風抬眼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說道:“小兄弟還沒有醒?!庇窬U承認聽到這句話時心里落下一塊大石,不管怎么樣,總算還不算糟糕。她虛弱地笑道:“易公子,麻煩你,給我準備一些水。我要洗洗臉?!庇窬U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展記躺在床上,臉色紅紅的,睡得非常香。她從包袱里拿了件衣服,手里握著梳子就來到隔壁展記的房間。易南風把水放到桌子上轉(zhuǎn)身出去了。玉綰把頭發(fā)解開,拆下裝有紅袖針的小盒子,手伸進水里捧一把潑到臉上。清涼的感覺讓她舒服了些,看了一眼旁邊精致的錦盒,心里五味陳雜。接著,玉綰又把手和臉洗干凈,用梳子重新整理好頭發(fā)。然后將身上臟兮兮的衣服換了下來。玉綰倒了一杯茶,抽出袖底的“醒神露”放進去,仰脖喝個精光。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只能暫時應(yīng)付著,目前看來這毒發(fā)作時四肢無力,有些像軟骨散,不過似乎比軟骨散更為霸道。醒神露有振奮經(jīng)絡(luò)的效果,但愿能起一點作用。做完這一切,玉綰來到門口告訴易南風她要再出去一趟。易南風不贊同,她于是笑道:“不會很久,天黑之前我一定回來?!币啄巷L反問:“姑娘去哪兒?”玉綰想了想,也沒什么隱瞞的:“秦府,我要去了結(jié)采花賊一案?!币驗檫@件事已折騰得夠久,的確一刻也不想再拖。秦府管家聽說玉綰送來了玲瓏玉佩,眼睛都瞪圓了。連忙飛奔著去告訴秦老爺。秦老爺急切得衣服都沒換就忙不迭地出來要見玉綰。玉綰當然知道他急什么,看著這個身材肥碩的老商人匆匆忙忙地向她走來,她輕輕一笑,道:“秦老爺,在拿出玉佩前,小女子想先見一見小姐。”“見她做什么?”秦老爺直瞪眼,隨即想到自己反應(yīng)太激烈,又放緩聲音道,“一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么?姑娘把玉佩給老夫就是……”玉綰搖頭,絲毫不松口:“抱歉,沒見到小姐前,我絕不會把玉佩拿出來?!薄按竽?!”一個家奴沖玉綰訓斥。玉綰微微一笑,站定不再說話。秦老爺?shù)哪樕兞俗?,目光陰沉地看著玉綰,明顯地在權(quán)衡利弊。半晌,他才道:“好吧,既然姑娘如此要求……來人!帶周姑娘去見小姐!”秦婉蓉的房間依舊精美華麗,透著一股閨閣小姐的溫柔。她見到玉綰的第一句話就問:“周姑娘抓到采花賊了?”玉綰看一眼墻上男子的畫像,淡然地道:“抓到了?!焙熥雍蟮膵绍|震了一下,片刻,秦婉蓉呢喃道:“是嗎?那……”她及時頓住,吩咐眾人道,“你們都下去,我想和周姑娘單獨說幾句話?!毕氯嘶タ匆谎?,都無聲地退了出去。玉綰不動聲色。珠簾輕動,一張俏麗的臉孔出現(xiàn)在眼前:“周姑娘?!迸涌羁畹刈叩接窬U面前,見她看著墻上的畫像,問道:“姑娘覺得這畫如何?”玉綰看她一眼,淡淡地開口:“小姐房中掛這樣一幅畫像,不太妥當吧?”秦婉蓉抿抿嘴,臉上慢慢浮起紅暈。想到不久前的事,玉綰再也禁不住怒火中燒,看到這個女子,無端地就想到母親——那個在寂寂深宮里苦苦守望的女人。那一刻,玉綰渾身氣血上涌,指著畫像便道:“秦小姐,你看看他,這個男人處處留情,視男女之愛如兒戲,說好聽了叫風流,往難聽里講就是寡廉鮮恥。這樣一個浪子,他踏遍風月又何曾付出過半點真心,我不明白你喜歡他什么,是他那身還算漂亮的臭皮囊吸引了你,還是他對女人的手段讓你欲罷不能,又或者秦小姐你天生犯賤,就是喜歡這樣始亂終棄的坯子!”玉綰越說越激動,到后面的話已經(jīng)十分尖銳刺耳了。這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大概還沒被人這樣辱罵過。玉綰最后一句話說得極端無禮,秦婉蓉震驚地看著她,臉色由通紅轉(zhuǎn)為蒼白,她緊抿著嘴,眼里的淚珠兒晃悠悠,仿佛隨時都能掉落,真真稱得上弱柳扶風我見猶憐??上в窬U不會同情她,她越是這樣,越是讓玉綰想起母親。然而母親終是一個要強的人,感情里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所以她拒絕了父皇的幾次示好,以致最后落到無人理睬的地步。以前玉綰一直不懂母親,甚至私心里覺得她太小氣了?,F(xiàn)在她懂得了,有些事情,有些東西是不能大度的。能大度的不叫感情,至少不會是純粹的感情。一口氣說了這么一大通話,玉綰的心里瞬間感覺到非??斩?,也許是長久壓抑的茫然情緒經(jīng)那一番話全部涌了上來,心情有些說不出的痛苦。秦婉蓉抽抽噎噎,可見剛才的話實實在在地戳中了她的痛處。她的手蓋住臉:“周……周姑娘何……何以這般說……您知道了什么?”玉綰看著她,情緒不再似先前那樣激動,這個小姐,當真是單純得很。甚至連掩藏心事的方法都如此羞赧簡單??磩偛拍切┫氯说姆磻?yīng),分明是早已對她的心事了然于胸,更不要說她那位精明的父親。可憐她還一直蒙在鼓里,做著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的幻夢。任逍遙,你造孽何其深……玉綰閉上眼,又緩緩地睜開:“秦小姐,我的話可能不中聽,但我還是勸你一句,忘了那個人吧,不值得,實在不值得……”真的見多了深宮怨婦,秦婉蓉雖不至于到那個地步,看她的狀態(tài),再這么下去,也離心死不遠了。哀莫大于心死,真到那個地步,一個如花的女子就全毀了。玉綰的心底里,真的是不明白那些男人,為什么,明明知道不能給女子終生依靠,卻還要甜言蜜語地做出根本不可能兌現(xiàn)的承諾,當女子捧出一顆真心時,那些男人又冷面無情地狠心糟踐。偏偏那些女子還不知警惕,人都說吃一塹長一智,為什么她們還是傻乎乎的不肯回頭!秦婉蓉抬起臉,說實話那一瞬間玉綰驚了驚,不是因為她滿臉的淚,而是她眼里的情緒,似乎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悲戚。玉綰記得自己當時是盛怒著從秦小姐的閨房出來的,一堆丫鬟仆從朝她涌上來,其中一個丫頭掐著腰質(zhì)問:“說!你把我們小姐怎么樣了?”顯然他們都聽到了秦婉蓉的哭聲。玉綰面無表情,冷冷地道:“帶我去見秦老爺?!甭飞?,仆從不停地偷望玉綰,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好奇。玉綰心里沉重,也不理會。到了大廳門口,仆從輕聲道:“周姑娘來了。”秦老爺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聞言立刻轉(zhuǎn)過身,想說什么又忍住了,沖著那仆從一揮手:“出去!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一邊伸手,“姑娘里邊坐?!贝髲d內(nèi)只剩下玉綰和秦老爺,她微微一笑,慢慢地走過去在椅上坐下。秦老爺搓著手來回走幾步,看了玉綰一眼后,也猶豫著坐了下去。“周姑娘……那個……”“秦老爺,所謂‘采花盜’小女子已經(jīng)找到,玲瓏玉佩也拿來了。”秦老爺?shù)哪樕行o法形容的復雜,他張了幾次嘴,才輕微地說出兩個字:“在哪兒?”玉綰默然地看著面前這個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他把自身的名利聲譽看得比什么都重,不關(guān)心女兒的死活,不關(guān)心任何一切,如果他稍微疼愛一下秦婉蓉,那個清秀的小姐也不至于到那步田地。縱然如此,到如今他關(guān)心的仍舊是那些虛無縹緲的地位。玉綰在心里輕輕地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必須有個對策,否則這個商人狗急跳墻,很可能來個咬死不認,反過來污蔑她拿假玉佩騙他。斟酌了一會兒,道:“秦老爺,拿出玉佩前,小女子有幾句話必須說。玲瓏玉佩是武林至寶我們都清楚,它屬于秦府所有,也是奠定秦府在武林中地位的基礎(chǔ)。所以,這玉佩要是有什么差錯,最不利的就是貴府?!闭f到這兒她看了看坐在中間的秦老爺。秦老爺臉色發(fā)白,聲音有些含糊:“是……是啊……”玉綰笑了笑,繼續(xù)道:“秦老爺想必心里明白,這‘采花賊’……無論本事還是名氣,在江湖中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不要說普通人,就是高手去,恐怕也捉不住他。秦老爺在街口廣發(fā)公告,許以重金,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該去的估計也去得差不多了。自然是一個人都沒成功,秦老爺嘛……自然更清楚這一點。所以小女子這次能討回玉佩,自然也是那位公子自愿給的,既然是自愿,那么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不能做,秦老爺如此精明,想來也是心里有數(shù)。”秦老爺?shù)淖齑揭呀?jīng)抖得厲害,他看向玉綰的目光兇狠與忌憚參半。玉綰沒有理會,自顧自往下說:“那位公子也不想宣揚出去,因為畢竟也關(guān)系著他自己的名聲,說出來對大家都不好,所以秦老爺可以放心,只要您不再追究此事,那就沒什么。當然,小女子同樣會閉緊嘴巴,如果秦老爺信不過小女子,或者想對小女子做什么,比如滅口之類的行為,那么小女子告訴你大可不必。小女子既然敢把玉佩拿來,就必然想好了退路,秦老爺如果一意孤行,到時撕破臉,最吃虧的還是秦老爺您。一萬兩黃金我也不要了,就當是換個教訓?!闭f完迅速從袖子里拿出玉佩放在桌子上,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仆從都詫異地看著玉綰,顯然不明白她何以來去匆匆。秦老爺果然沒有讓人追她,玉綰順利而迅速地出了秦府大門。其實,自始至終都沒有什么玲瓏玉佩。那只是秦老爺為了所謂的武林聲譽編造的謊言。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有了錢,有了名,還想要更多。但他再有錢,也只是出身商賈,沒有躋身武林世家的資本,在江湖上一堆俠士中間自然處處掣肘。于是,他就編造出了所謂的神乎其神的“玲瓏玉佩”。沒想到這個秘密被任逍遙偶然發(fā)現(xiàn),甚至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將玉佩偷了去,大驚失色的秦老爺就想出了一條毒計,到處宣揚玲瓏玉佩丟了的消息,大張旗鼓地讓人去找。他知道多半找不回來,就算真的能找到,他也可以矢口否認,賴得干干凈凈。所以為了穩(wěn)住他,玉綰刻意把話說得模糊,并且事先拋出誘餌,才算唬住這只老狐貍。這就是整件事全部的真相。玉綰心里非但沒有因為事情的解決而輕松,反而添了一絲沉重。